许是过了春节,近来京中暗流涌动的缘故,明面上的争端有所收敛,也鲜少出现命案,内卫府也清闲了许多。
转眼间冬去春来,冰雪消融。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卫梓怡独身一人沿护岸踏春,岸边的空地上有几个稚童笑闹奔跑,牵着一根长线在放风筝。
将魏辛留在天衍宗,卫梓怡没了随行的跟班,从原先那批下属中抽调了两个,却都不怎么机灵,平日里不爱将他们带着。
她的刀也遗落在陆无惜手中,如今新铸的这一把比较轻,不趁手。
尽管京郊多了几分春色,于卫梓怡而言,却与冬日没什么两样,她出来没一会儿,便觉倦了,在湖岸边找了块光滑的石头坐下歇脚。
“您是内卫府的卫大人吗?”
稚嫩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卫梓怡回头,见一小姑娘举着两根糖葫芦站在她身旁,将其中一根递给她:“有个仙女姐姐请大人吃糖葫芦。”
卫梓怡意外,挑了挑眉,朝小姑娘道了声谢,便接过那串饱满圆润的糖葫芦。
待小姑娘走后,她掰下一枚糖葫芦,指尖用力,将其碾碎,里面儿果然包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没有留字,却画了一座小亭,卫梓怡瞥过画上图案,已是心领神会,便将其撕碎,叼着糖葫芦往湖心亭去。
亭子里眼下空无一人,但四周有游人泛舟。
卫梓怡负手立于小亭之中,放眼望去,湖面宽阔,波光粼粼。
远处传来袅袅琴音,卫梓怡视线朝声乐来处望去,见一艘小船正往此亭来。
船头有佳人抚琴,此女着素衣,白纱掩面,只一双眼睛露在外边儿,与卫梓怡隔着数丈虚空,遥遥一望。
突然船身颠簸,水下掀起阵阵波涛,几个黑衣人破水而出,光天化日之下袭杀船上的琴女。
悦耳的琴音戛然而止,卫梓怡腾身一跃,踏水而行,腰间刀刃出鞘,只听得锃一声响,剑影刀光交错而过。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一刹那被无限拉长,却又仿佛只是瞬息,黑衣人噗通噗通下饺子似的重新落水,卫梓怡已立在船头,腰间佩刀也回到鞘中。
琴女匆忙起身,向卫梓怡躬身叩拜:“民女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卫梓怡不动声色,吐掉嘴里那根竹签,问她:“这些人何故杀你?”
“此事说来话长。”女人低着头,难叫人看清她的表情,“大人不若入室内一叙,民女与大人细细讲来。”
卫梓怡没有异议,掀开门帘便进了船舱,随意坐下。
舱内架了一方矮几,几上正摆着两盏斟好的热茶,放在卫梓怡面前那一盏茶水温凉,热气已散了不少。
琴女跟进船舱,舱帘子一放下,她未朝卫梓怡对侧去,反倒两步行至卫梓怡身侧,自然探出两臂挽住卫梓怡的脖颈,便堂而皇之地侧身坐在卫梓怡腿上。
卫梓怡挑了挑眉,抬手捏住女人面纱一角,轻而易举地揭去。
外边儿的戏演完了,此时便不必拘束。
“怎么突然找我?”
她语气平静,早已识出此女身份。
陆无惜眼底带笑,唇角高高扬起,不答反问:“数月未见,卫大人难道未曾思念小女子么?”
“未曾。”卫梓怡眸底幽深,微微掀起的嘴角透着似有似无的讥诮。
陆无惜皱了皱鼻子,要卫梓怡开口说句好话,必是比登天还难。
她回身端起桌上茶盏递到卫梓怡嘴边:“卫大人薄情寡义,小女子却是时时念着大人,请大人来尝尝前几日刚摘的新茶。”
这茶馨香扑鼻,茶温适口。
卫梓怡就着她的手含了一口茶水,随即便擒住陆无惜的下巴,吻上她的唇,将一半茶汤渡入陆无惜的口中去。
她肆意品尝陆无惜唇舌的甘香,陆无惜亦给予她热切的回应。
良久,直至陆无惜呼吸变急,卫梓怡才把人松开,啧着嘴,意犹未尽地点评道:“还不错。”
陆无惜斜眼睨她,丝毫不介怀她方才的冒犯。
待气息喘匀,她便伸出双臂揽住卫梓怡的肩,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拿到卫梓怡眼前晃了晃:
“田玉衡和郑子昀有利益往来,私下保留了几封书信在她夫人手中,郑子昀死后他欲将书信销毁,但被我安排的人提前截下,昨日我请的巧匠方打开那匣子上的机关锁。”
她眉眼弯弯,笑问卫梓怡:“不知卫大人对这几封信上的内容可感兴趣?”
第四十三章
卫梓怡坐姿随意,面上波澜不惊,扫了眼陆无惜手中薄薄的信封,答曰:“不感兴趣。”
陆无惜眼中笑意不减,早知卫大人脾性,此人率性而为,怎样都好,就不愿遂她的意。
“也罢。”她便当着卫梓怡的面将信封拆开,取出里边儿一页泛黄的信笺。
单手拎着书信摊在卫梓怡眼前,陆无惜笑眯眯道,“卫大人有兴趣与否无关紧要,此乃合作中的一环,请卫大人务必牢记这封信上的内容。”
卫梓怡冷着脸一声哼,却也没有再与陆无惜对着干,视线垂落,看罢信上内容。
纸薄信短,寥寥数行。
——愚弟慕兄之才学,四月十九,邀兄登门对诗,与弟切磋一二,盼复。
乍一看,这是一封日常往来,彼此寒暄的书信,可若细看,信上字句则大有文章。
“四月十九?”卫梓怡眉头皱起,心念电转之际,浮上心头的线索脱口而出,“是郑府阿秀失踪之日。”
陆无惜勾起唇角,看向卫梓怡的目光闪烁晦暗的华彩。
她揽住卫梓怡的脖颈,将那书信于卫梓怡眼前晃了晃,笑吟吟地对她说:“田大人与郑子昀相交甚笃,这样的书信还有好几封。”
“田玉衡已身死于宫中,死无对证,真相早被埋没,就算有这几封信,又有什么意义?”卫梓怡倚于座椅靠背,眉尾斜飞,神色冷肃,言语凉薄。
陆无惜打眼瞧她,眼里仍盈着笑:“这世上竟也有令卫大人束手无策的案子。”
“卫某有几斤几两,陆宗主不是最清楚么?”卫梓怡摊开手,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陆无惜摇摇头,忽而松手,那纸信笺便徐徐飘落。
卫梓怡面不改色,眼睁睁看着它在半空打旋儿,最后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停于脚边。
她从始至终没侧一下眼。
陆无惜双手得空,捧起卫梓怡的脸,迫使她仰头。
彼此目光相触,静默中似有火光迸溅,隐忍的怒火与竭力平息的争端仿佛一触即发。
卫梓怡不躲避身前之人的目光,她一只手甚至堂而皇之扶在陆无惜盈盈一握的纤腰上。
她品味过这腰肢柔韧绵软,那一夜放纵,模糊界限,肆无忌惮地纠缠,成为她午夜梦回消不去的执怨。
不甘愿成为陆无惜狩猎的对象,更不甘心只有她一个人念念不忘。
她一再试图反抗,可到头来,只能悲哀地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陆无惜对她越纵容,则越显得她软弱,狼狈,不堪,令她自己都感到厌恶。
什么京中恶犬,才冠群雄,不过是个与魔教勾结,受陆无惜庇佑方能苟且偷安的可怜虫。
她捏起陆无惜的下巴,非要将这女人想得格外坏,才能为自己的所为寻得恰当的借口。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调查十八年前的真相,不需任何人在旁指手画脚。”
她直直看进陆无惜的双眼,墨色的眼瞳深处映照出一张冷若玄霜的脸孔。
说完,她足尖微旋,将那薄薄的信纸踏在脚下,稍稍用力就把它碾破。
陆无惜眉梢微扬,毫不介怀卫梓怡的态度,面露浅笑:“卫大人还记得便好。”
话音未落,湖岸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纷乱的喧嚣声中,卫梓怡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字眼。
走水、救人。
陆无惜翻身落地,转眼就将面罩重新戴好,卫梓怡则已然提刀掀开船舱的门帘,大步朝外走,立于船头朝浓烟滚滚的方向望去。
就近的顺安坊内有宅院燃起大火,住在周围的民众自发组织救火,端着木盆水桶进进出出,可火势凶猛,没一会儿就蹿上屋顶,梁柱被烧得通红,地面灼烫无以落脚。
热气扑面而来,着火的房屋三丈以内不可近人,参与救火的百姓束手无策。
屋梁坍塌,火海中竟传来一声惨叫,其声清脆,应是个未及笄的小女孩儿,受困于火场之中,恐怕难以逃生。
众人心头沉甸甸的,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在眼前消逝,却无人敢闯进屋里救人。
便在这时,众人眼前掠过一道黑影,有人兀地冲进火海,屋前地面上余留一行湿溻溻的水迹。
噼啪爆裂之声不绝于耳,滚滚浓烟与炽烈的火光同时挤占视野。
卫梓怡跳下冰湖,在水里蹚了一圈,本已将身上衣裳全部湿透,可入火场不过片刻,衣服便已被蒸干了不少。
她用濡湿的衣袖捂紧口鼻,火海中温度奇高,裸露在外的皮肤须臾便被灼伤,所剩时间已然不多。
避开迸溅的碎木,她凭直觉在火海中穿梭,循着方才那一声尖叫的来处往前行进,找到倒在地上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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