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臻低头拉了下脖子上那红绳串着的玉石,触手温润清凉,浑体细腻通透,实属难得的上上品,而这正是前几天蒋立坤死活要给他套上的东西。
勉强牵起嘴角,这家伙有时候脑子一根筋掰不弯,总喜欢按着他的心意做事,明知道这玩意儿屁用没有,回头照样唧唧歪歪地给他戴上。
“这边的事儿我会处理好,其他的别想太多,好好训练去吧。”冯臻总结似的回了句,咔嗒挂掉电话,实在是不想再和蒋立坤研究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蒋立坤捏着电话筒瞧了半晌,没有觉得委屈,也没阴着脸生闷气,只是撇过脸,第一次学会正视面前将与心上人分隔两地,甚至要有一两年时间不能见面的孤单和寂寥。
他能体会到冯臻对于自己并不如自己对他那样掏心掏肺,更多时候他甚至感觉冯臻对他并不如他想象的喜欢,但是一想到自己以后那样漫长的日子有他相陪,会有人对着自己吹眉瞪眼,不高兴了扑上来干架,若是心情好了,也会乖顺温纯地任予任求,即便冷着脸生气也会煮好喝的汤给自己喝,虽然那样软着调子哄自己的时候不多,但蒋立坤每每都像灌了蜜糖一样的甜。
辨不清冯臻一开始妥协的原因是什么,但是这人却肯给自己一个相携走下去的未来和念想,只这一点,蒋立坤便是感激的。
因为幸福太难得,所以蒋立坤才这般患得患失。
眼看那心中的少年美好如初,比之当年的青涩稚嫩,现在已经慢慢展露风华,拥有自己坚定的方向,展翅翱翔在那片广阔苍茫的天空,为梦想搏击长空,乘风千里。两相对比,自己却还如井中观天的小青蛙,守着自己脚下的石头沾沾自喜,眼睁睁看着那人在不知觉中渐渐从自己的视线拉远,才心中惊惶,就此慌张起来。
蒋立坤垂下眼皮,怔怔望着自己摊平的右手,用力握紧。
他想起蒋老爷子对他说的那句话,‘你要清楚明白得知道你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看清自己应该把握和必须掌控在手中的东西,分清哪里是你该奋斗的主场,不要为那些细枝末节的琐碎杂事而误了正事儿。你要记住,只有绝对强横的力量才能给予你同权势叫板的权利。’
抿紧嘴唇低低地笑,蒋立坤相信,无论冯臻站得多高多远,他定能与之并肩相携。
a大位于华国人民的首都,正是国内权势最集中的地方,各行繁华,可谓群英荟萃,人才济济,而各路机遇就更是遍地可见,钱生钱利滚利,全在你的能力。
冯臻临行前将拆迁公司这么长时间来积攒下来的所有财产都一一列表分化,除了一开始他投入的各种经费本钱,再扣去他与那帮大兵哥在合作前商议好的三七分账的另外百分之三十,剩下的纯利益,以及木材厂渐渐恢复生气,本钱慢慢回流,陆续投入的钱财暂时达到一个虚高点,所剩下的收益就是冯臻现在手上所有的财产。
不过,说起一笔意外之财,钱学明倒是在他临行时送了一个意外之喜。
冯臻租住的教工楼寝室在男生宿舍对面四楼靠楼梯最右边,属于位置偏僻,又向阳的房间,由于法律系的男女生宿舍要去课室上课得绕大半个学校,所以租金倒不算贵,一月只要四百。
原先这十五平方的房间是两人一室,之前的双层铁床被冯臻换成了靠墙的单人木床,一张大书桌,衣柜,以及冯臻特意给自己订的一个书柜。
阳台不大,靠窗的位置还凸出一块石板,冯臻猜测是原先住这儿的人用来放置锅碗的地方,一个人住倒还不错。
大学新入学的学生颇多,这几天学校还无法正常上课,趁着还有时间,冯臻打算到附近到处看看。
赵叙的宿舍离冯臻有点距离,他念得是国际金融,余珊珊读的英语学院则在西门右侧新建立的教学楼,而丁雅的就读的医大和常威选择的计算机系则距离稍远。
曾经的六人小团体,各自遵从心中的意愿选择不同的就读方向,时光荏苒,他们依旧是相熟已久的好友,友谊也如醇酒浓香淳厚。
从宿舍绕到西门,再隔两条街便是学校外的一条步行街。
国都的夏天有些不温不火,平均温度在二十二摄氏度左右,奈何从宿舍到各个校门的距离足够煎熬,等他看见前头赵叙朝他遥遥招手,冯臻的额前已经渗出几滴豆大汗珠。
“阿臻,阿臻,这里……”赵叙远远就朝冯臻招手,旁边的余珊珊亭亭玉立,路上吸引了不少路过的男男女女的注意力。
冯臻蹙了下眉,脸色愈冷。他不太喜欢这般太过灼目的注视,赵叙刚才的那一喊直接把那些偷偷用眼角瞅余珊珊的视线转移到冯臻身上,显然,这个外貌气质同样出众的少年一下引起了众多火热目光。
“走吧,这里人太多,我们找个地方坐坐。”余珊珊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将冯臻微拧的表情收入眼底,忙出声提议。
赵叙挠挠脑袋,高大阳光的大男孩乍一看竟有些傻里傻气的,配上那两条弯成小缝的眼睛,莫名觉得喜感。
“喏,这你拿着,钱哥让我给你带的。”赵叙也不废话,直接将口袋里那个薄薄的卡片塞到冯臻裤兜里,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得没心没肺的。
冯臻隔着口袋都能感觉到那张纤巧的卡片,硬硬的质地和熟悉的触感,心中了然。
赵叙是个聪明人,别看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有些事情他也知道不宜多问,也不能问。谁活着没藏着几个自己的小秘密,只有你尊重了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有些底线不容触碰。
吴楠手上最近动作频频,冯臻无意去猜测她的行止动作,但是钱学明的种种举动却很容易让他将某些事情联系起来,往更深处想,也许这帮人压根就没想在他面前遮掩什么。
冯臻心内苦笑,他倒不知道吴楠能这么为蒋立坤着想,当真是铁了心要将他和蒋立坤绑在一块,即便他从来没生出和那蠢狗就此分开的心思,此时也不免生出一份复杂心绪来。
想来钱学明会想出利用自己手上这个拆迁公司的名头去竞标、抢夺其他大公司的项目的主意,其中肯定掺有吴楠的意思。有人帮着自己赚钱,冯臻半点觉得不好意思都没有,蒋立坤他娘家人都要上赶着送聘礼了,他还能生推回去不要了呀?!呵,他可没那么矫情。
就是不知段瑞在其中又是扮演着什么角色?冯臻垂眸思索,心里却也明白,这帮人本身权势极重,个个都是精于算计,擅长布局下套的老狐狸。物以类聚,臭味相投,相信他们如今聚在一块必然是盯上了某方势力,为着不可说却各自心照不宣的利益精诚协作,无一处不凸显其商人唯利是图的本质。
几人找了个稍微安静点的糖水屋小憩,赵叙杵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冯臻疑惑,“怎么,还有别的朋友要来吗?”
“嗯。”赵叙点头,却没跟冯臻仔细解释。
这边的步行街人群拥挤,尤其开学来报名的学生和家长很多,路边的杂货店里挤满了采买日用品的人潮。
冯臻等着无聊,掏出口袋里的大白兔奶糖,剥开往嘴里扔了一颗,糯米纸薄薄的外衣和那满口浓郁的奶香,以及那甜美黏糯顿时让人心情好上几分。
余珊珊舀着勺子里白胖的冰豆腐花,凉滋滋的一入口,冰霜鲜甜,入口即化,惬意地直接一眯眼,咂咂嘴继续舀第二口,眼角瞥见冯臻手边剥开的大白兔奶糖包装纸,眉眼一弯,笑着调侃道,“没想到阿臻还喜欢吃大白兔呢,平时可很少见你吃这个。”
冯臻眼皮子顿了下,神情一阵扭曲,抿着嘴低头淡淡嗯了一声,惹得余珊珊又是一声轻笑。
冯臻面无表情地用力嚼着嘴里的奶糖,心里愤愤又无奈。
蒋立坤那厮尤其嗜甜,平时出门去哪儿都爱装着一口袋甜得腻人的糖果剥着吃,但是进了部队这些糖肯定是不能带着吃的。鉴于他对冯臻的不放心,这丫的竟然恬不知耻地将家里囤积得一堆糖全数装进冯臻的行李箱里,严肃认真地再三要求,一定要替他把糖吃了,连带着他这两年的份。
说到底就是怕冯臻趁他不在,红杏出墙去了,所以才想方设法,本着利用一切可以用上的条件,就是没有也要创造条件给用上的原则,让冯臻看到那些东西就会想到他。
抬起左手边的手表,冯臻乍一看,顿时默了。这也是蒋立坤特意给他换的新手表,表带上还歪歪扭扭刻着‘jlk’三个字母。
静坐半个多小时,冯臻回头望向赵叙,“到底是谁要来啊?”
赵叙张嘴刚想说什么,小店外就兴冲冲跑进来一个人,清脆嘹亮的嗓音莫名有种熟悉感,“漂亮哥哥……”
冯臻刚起身,怀里就扑上来一个才到腰间的小姑娘,两边的马尾巴前后摇晃,红扑扑的小脸挂着两只可爱的小酒窝,“漂亮哥哥,我好想你啊,你想不想牛牛啊?”
小丫头说话依旧有些奶声奶气的,撒起娇来能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