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黎向来胆大,时有语出惊人之举,教她的先生无一不憾她不是男儿,庆和帝却没想到,她竟连这种男人的坏毛病也沾上了。
但庆和帝也知道燕清黎并非无理取闹不分轻重之人,能让她大张旗鼓把人捧到台前,那可不像她嘴里说的那样轻松。
“你对那女子便如此情根深种?这像什么话?”
“谁又敢说我?”燕清黎抱着庆和帝的手臂,语带悲戚,“父皇,难道你想拆散我和卿卿?”
庆和帝沉默,他确实想,毕竟他舍不得对自己女儿下手,难不成对别人还狠不下心么?
“父皇,您还记得那次和亲吗?”燕清黎抬头看着他。
庆和帝一怔,开始回想当年。
他的皇位来得其实并不顺畅,为皇子时过得还不如受宠的公主,许多人都认为,他的皇位不过捡了个便宜,因此地位并不稳固,连儿女的婚事都做不了主。
唯独那天看着年幼的女儿发了狠,石破天惊地说出了‘这是朕的宁国,若和亲,也不该吾儿去,而该朕去’这样的话来,熄了朝臣们和亲的心思。
庆和帝的前半生充满了身不由己这四个字,燕清黎便是他的梦,所以他对燕清黎宠爱有加,几乎要什么给什么。
燕清黎眼眶微红,把头轻轻靠在他膝上:“父皇,儿臣跟母后以前过得太苦了,儿臣现在什么都不想管,所求无非顺心如意这四个字。”
别看燕清黎现在风光无限,但她其实也是过过苦日子的,庆和帝失势时,感染了风寒都无人管,是燕清黎一步一磕头,求来了太医,几近饿死时,是其母割肉喂夫,才让庆和帝活下来的。
这些往昔的情谊,才是燕清黎如今无往不利的利器。
庆和帝怔松良久,才道:“罢了罢了,便依你。”
“是儿臣的错,孩儿又让父皇为难了。”燕清黎语带哽咽,她低着头,双肩微微颤抖。
庆和帝极其温柔的抚着她的背:“朕也不逼你,你心里有数就行。”
他话锋一转,“不过,总沉溺于男女……女女私情可不行,朕可还记得你当初说过,比起儿女情长,你更想成功立业,这样吧,你那些私兵也别回去了,就留着,由你领着吧。”
庆和帝算盘打得极好,因幼年的经历,华服珍馐在韶光这里都比不上一个实差,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等她忙于事业,自然而然对那女子感情也就淡了。
而若是他强加干涉,反而会加深她的决心,这庆和帝昨日就想到了,可她现在连以前的事都给搬出来求他了,显然如今是正在兴头上。
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庆和帝知道自己不能直接棒打鸳鸯,以免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父皇……”燕清黎闻言立时苦着脸,吞吞-吐吐道,“那私兵本就是父皇从禁军里调拨的,不若还是让他们回去算了。”
庆和帝拍她一下,瞪着她:“说什么胡话,还不快走?小心朕改主意了!”
燕清黎见此,连忙行礼告退,等出了宫坐上马车后,才露出一个淡笑来。
当年庆和帝待她确实极好,和亲时连那种话都说得出来,可人终究是会变的,不止父皇变了,她也变了。
父皇想收回曾经给的私兵,她自然得还,可怎么还,怎么借此为此谋利,就是她的事了。
那个慈爱的父亲如今已经成为了合格的帝王,而燕清黎,也想在那个位置上坐一坐。
然而她知道,一旦她展露出这种心思,不仅满朝文武会反对,兄弟会反对,连她的父皇也同样会反对,不然曾经也不会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出嫁了。
她不能成婚,因为一旦成婚了,在所有人眼里她就只能去相夫教子了,可凭什么呢?
福王他们是父皇的血脉,难不成她就不是了?他们能争,为何她就不行?
……
…………
秋兰溪睡一觉起来,发现身边有道黑影,看清是燕清黎后,反倒冒出了冷汗。
昨天晚上她睡得不太-安稳,梦里梦见了些春色,但俱为小黑屋、强取豪夺,她的手脚带着枷锁任由燕清黎为所欲为。
这些梦都足够刺激,可她却认为这是噩梦,归根结底,秋兰溪从未想过自己要与一个女人如何。
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给自己下的心理暗示,看到对方便觉得有些不自在,但短时间内,她是没法消去自己这种心理阴影的。
“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她强撑的笑意,燕清黎挑了挑眉,面上反倒露出几分笑意来:“刚回来。”
“本宫与父皇说了卿卿的事,父皇同意了。”
秋兰溪理衣领的动作一顿,这宁朝的皇帝思维这么开放的吗?
其实比起这个结果,秋兰溪更想庆和帝勃然大怒棒打鸳鸯,以秋兰溪对燕清黎的品性了解,对方不会让她就这么死,不管被安排去做个尼姑还是道士秋兰溪都能接受,只是没想到韶光公主果然不愧为宁朝最受宠爱、连皇子都比不过的公主,竟然连这种事庆和帝都能选择性无视。
虽然如此,她却没有表现出失落,反而歪着头瞅她,眸光如秋水:“那……恭喜殿下?”
--------------------
作者有话要说:
秋兰溪:我以为我是个枕头公主,没想到我要为爱做1
第8章
“同喜。”
燕清黎面不改色的说出了这两个字,堵得秋兰溪都想问一句喜从何来?
她端详着燕清黎的神色,推测她的目的大概达成的很圆满,连平常私底下惯来沉闷的眉眼都舒展了几分,于是秋兰溪眉眼间的愁意便也散了去,仿佛真的因此而放松欢喜的模样。
哪怕燕清黎知她是装的,也为此不由看得更舒心几分。
她抬手捏了捏这个小狐狸的鼻尖:“这么高兴?”
“殿下高兴,我就欢喜。”秋兰溪说谎话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燕清黎闻言挑眉:“有多欢喜?”
她像是杠精在蓄意找茬,秋兰溪不以为意,反而仰起小脸,笑意盈盈:“殿下心里有多欢喜,我就多欢喜。”
燕清黎略加思索,倏然道:“本宫心里并未欢喜。”
早已预料到的结局,达成之后所取得的并非欢喜,而是告诫自己该越发慎重。
“…………”你怕是有大病!
秋兰溪面上笑嘻嘻,“那我就替殿下多欢喜几分。”
她嘴角嗪着笑,眸光真切,燕清黎斜眼觑她,很难想象她怎么养成的这样的性子,这张粉嫩怕是死人都能给说活了。
看着这张嘴,她突发奇想伸手碰了一下,不够,又碾磨一番。
极好的触感,柔软、轻盈,若有若无的甜蜜仿佛飘过鼻端,分不清是哪里飘来的甜。
秋兰溪积极回应,放飞自我,人像没骨头一样软在她怀里,美目迷蒙,一脸春色。
燕清黎是个克制的人,不耽于情爱,更不好奇,除曾经大婚之日翻阅过的避火图,再未刻意了解过这些,只近日话本才让她有所了解,这世间竟还有一种女人,身体柔得像水,被轻轻触碰便会战栗,稍加碾磨便如微醺一般。
这样谬误的知识渠道获取而来的知识,反倒没让燕清黎怀疑秋兰溪此刻是装的,还真被唬住了,为此不由愣了愣。
须臾,她迟疑抬手,指尖滑过自己的唇舌,还沾着口脂的指腹果真因此品到了些许稍纵即逝的甜意,让人忍不住再去索求更多。
秋兰溪眨了眨眼,这韶光公主什么毛病?这种情况下都能搞出一个间接接吻,是不是不行?
燕清黎并不知她在想什么,这样的举动对她来说已是越线,她出神地看住秋兰溪,眸底深处似有暗色一闪而过。
“殿下?”秋兰溪眨了眨眼,像是因为她长久的凝视而透露出了一点胆怯来。
那点闪烁的泪光,像是天光乍泄时的晨露,让人忍不住晃了晃眼,燕清黎目光移了移,这样的光出现在她身上,让人心跳莫名失了节奏。
见她避开,秋兰溪唇间露出不明显的笑意。
所以说有些时候,其实颜控的好感是最容易赚到的,因为她们对一个人感兴趣时,什么举止都容易被诗化,于是便谁都比不上。
然而事实上,只需要摸清一个人最浅层的审美,这样的美好,秋兰溪能制造出无数个。
……
…………
自燕清黎被庆和帝传唤不到一日,众皇子皇女便接到了懿旨,庆和帝举办了一场家宴,让所有人都得过去参加。
说是家宴,实则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庆和帝为了燕清黎的事要落下一个章程来。
但一个驸马而已,实则根本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所为何事,也仅有皇帝自己清楚了。
不过这事与秋兰溪无关,是以她并未多想,直至燕清黎让她也一同收拾时才傻了眼:“我也要去?”
燕清黎淡淡道:“你是家眷,你为何不能去?”
秋兰溪心说,别人是王爷带着王妃,公主带着驸马,她算哪门子家眷?
她欲言又止,但燕清黎显然不是在跟她商量,坐上马车时,秋兰溪忍不住祈祷,希望庆和帝看到她时不会忍不住直接一刀把她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