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秋兰溪聪明,但也说过,聪明人就是喜欢想得太多,而想的多了,就容易将自己困住。
显而易见,对方并没有把她这话当回事。
燕清黎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秋兰溪立时吓了一跳,慢半拍地问:“殿下你怎么不出声啊?”
她自然的抱怨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燕清黎闻言,看了眼秋兰溪,心里突然生出一丝狐疑,因为这样的表现,让她突然想到了父皇的后宫。
所有后妃在父皇面前时,都是一副情深入骨的模样,位份、权利、孩子……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没有一个心上人重要,连燕清黎有时看着都信了,父皇却从未当真过。
因为他见过母后是如何爱他的。
但那究竟是什么模样,燕清黎也不知道,因为母后在父皇登基后不过强撑着参加完封后大典就病逝了,所以燕清黎也无法分辨。
她没有多想,聪明人都有多疑的习惯,燕清黎不想让猜疑毁掉一切。
她摸了摸秋兰溪柔顺的发丝,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秋兰溪眸子闪烁了一下,才道:“殿下怎的突然朝群芳阁下手了?”
“突然?”燕清黎笑了一下,“本宫为何会下手,卿卿不该很清楚吗?”
秋兰溪清润的眸子看着她,像是有些无奈,燕清黎忍不住捏了捏她脸颊,才实话实说:“父皇早就想对群芳阁下手了,我不过是去给父皇递了把刀罢了。”
任何一个突然爆火的地方,背后都免不了幕后推手的存在,燕清黎很早之前就调查过,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这本身便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毕竟那样多才情皆备的女子,培养的时间无疑是漫长的,不可能一点苗头都找不到。
但群芳阁却又一直存在了这么久还没有被取缔,燕清黎一开始以为是父皇的势力,毕竟天子脚下,能让人什么苗头都查不出来的似乎也就只有他了。
可后来经过蛛丝马迹的观察,燕清黎确认那并不是父皇在背后支持的产业。
所以一有机会,燕清黎毫不迟疑选择了拿此事做筏子上奏,毕竟她如今是个‘色令智昏’又受宠的公主,会因为这种事就视群芳阁为眼中钉不是合情合理吗?
秋兰溪在燕清黎说话时,便一直在观察着她的神色,见此心下稍松,以她的感觉来看,这应当不是假话。
“原是如此,”秋兰溪抓着她的手道,“我还以为我真有祸水的本事呢。”
燕清黎皱皱眉道:“什么祸水?便是我真是因此才做出的这等是,那也是我的问题,如何能怪到你的头上?”
顿了顿,她像是安抚似的拍了拍秋兰溪的手:“这可算不得什么好词,莫要往自己身上揽。”
秋兰溪怔怔地看着她,有点恍惚。
这点恍惚,是因为她发现对方并不是口不对心,而是真的如此认为的。
秋兰溪觉得自己的心跳,正节节攀升。
明明她清楚,对方说得并不是情话,甚至这样的话,她还可以对每个被冠以祸水名号的人说出口。
可哪怕她真的如此认为的,也不影响在利益面前,她主动给人冠上这样的名号。
这么一想,秋兰溪蓦地冷静下来,她冲燕清黎一笑,眨眨眼道:“我倒觉得这个名号挺好的。”
她摸了摸自己脸,眨眨眼道,“谁会不想自己的样貌能美到被冠以祸水之称呢?”
燕清黎诧异地看着她。
秋兰溪问:“殿下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燕清黎摇了摇头,摸了摸她的发丝道:“你能这样想,也好。”
秋兰溪想,她心态要是不好,早就该抑郁了。
她也确实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他们无论怎么说,至少确实是已经默认了一个前提——她长得好看。
而且这个时代骂人喜欢引经据典,而不是污言秽语,所有就算秋兰溪当面听了,也不会为此而觉得难堪。
见她确实没有为这事伤神,燕清黎也松了一口气,以此做了筏子,她确实是有些心虚的,虽然她清楚此事大众的重点必然是在她色令智昏上,秋兰溪只会因此被连带着提到,可总归还是会被提到的。
燕清黎很清楚,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一样看得那样开,世间从不缺因为流言蜚语而香消玉殒的人。
微抿起唇,不知为何,对方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她反而更在意起来,可有些事错过了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燕清黎眸子闪烁了一下,抚上她的指尖道:“别坐在窗边了,这里风大,小心着凉。”
秋兰溪嗯了一身,朝她伸出手去,燕清黎下意识将她抱起。
她扭头看向窗外,天色比平常要暗一些,秋兰溪问:“殿下,今夜是会下雨吗?”
“嗯,”燕清黎眉宇间沉郁一闪而过,“应是场暴雨,怕打雷吗?”
她突的这样问,秋兰溪愣了一下复才笑道:“殿下又不是不知我夜间睡得多死,又哪会怕打雷。”
燕清黎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
却是她想多了,秋兰溪的外貌太有欺骗性了,燕清黎有时总下意识将她当作菟丝花看待,觉得寻常女子怕的东西,她也会怕,却忘了菟丝花除了外表,可从来都跟柔弱搭不上边。
秋兰溪都没想到燕清黎会关注这种问题,她眼珠转了转,伸手捧住燕清黎的面庞,抵着她鼻尖道:“虽然我不怕,但是到了晚上,殿下,我觉得我约莫就要怕了。”
燕清黎:“?”
四目相对,燕清黎觉得自己思绪都似乎因此变得有点迟钝起来,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不由无奈笑了笑,故意道,“就算怕也别来招我,我明日还要上朝呢。”
秋兰溪也没想大晚上去招她,万一把人性子给吊起来了呢?
她贴着燕清黎的脸颊,声音温软:“我自然晓得轻重,殿下放心,今晚我肯定睡得比什么时候都熟。”
燕清黎觑她一眼:“谎话连篇。”
秋兰溪露出甜美的笑颜,燕清黎不由收回视线,只道,“司天监说近几日都有雨,这些天穿多一点,别着凉了。”
第35章
“轰隆——”
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天际,豆大的雨点砸落到瓦砾上,时不时划破天际的闪电让夜晚变得尤其可怕。
秋兰溪在入睡前根本没想过自己会真的因为下雨而睡不着,但她没想到这场雨会这样大,雷声会这样响。
看着窗外的电闪雷鸣,秋兰溪重新闭上眼,她确实不怕打雷,所以雨声她完全能当成白噪音让自己重新入睡,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罢了。
她翻了个身,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竟然没感觉到另一个人的存在,秋兰溪不由想,燕清黎她果然每天晚上都在背着她偷偷出去搞事!
正这样想着,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骤然的明亮才让秋兰溪注意到对面鼓起的锦被,才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想多了,原来燕清黎不是离开了,而是又抱了床被子自己一个人盖着睡。
秋兰溪满脑子问号,每天她们入睡时都靠得极近,苏醒时也没有分开,哪怕床足有两米多宽,她俩都仍然挤在一起,像是睡在狭窄的一米小床-上只能紧紧贴在一起一样。
有时候秋兰溪都会怀疑燕清黎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皮肤饥渴症,不然怎么会日日如此都不嫌腻歪?
今天怎么转性了?
她注视着燕清黎的背影,不同于以往规整的睡姿,今晚她的发丝倒是出乎意料的凌乱,像是频繁翻身所导致的,秋兰溪没多想,以为她今日是在朝堂上碰上了什么事,导致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正这样想着,就见对方突然翻了个身,与秋兰溪面对面,黑暗中,秋兰溪下意识屏息,以为燕清黎是注意到自己醒了,可对方并没有开口,她便也不说话。
又一道惊雷,室内因此而短暂变得明亮,秋兰溪也借着这点光亮,终于看清了燕清黎的模样。
她锋利的五官此时呈现出一种极端的破碎感,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以往丰润的唇褪去血色,显出了些许虚弱,鼻尖沁着汗珠,一瞬间就剥夺了人将视线离开的权利。
秋兰溪突然明白为什么燕清黎喜欢看自己哭了,人的劣性根似乎就让她们难以对这样的场面移开视线。
她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下才问:“殿下,你怎么了?”
没有人回应,须臾,才听见燕清黎的嗓音低低传来:“吵醒你了?”
秋兰溪听见了对方克制的呼吸声,她分不清这是对方不想在人前示弱,还是不想被她听见担心。
她伸手抚上燕清黎的脸,指腹触及到的体温有些微凉,但今夜温度虽比平常低一些,可盖着被子,按理来说应当是不会有这样的温度的。
于是秋兰溪问:“殿下你没事吧?要不要叫太医?”
看对方一直忍着不出声的模样,秋兰溪猜她是不想声张的,她不由有些疑惑,就今天燕清黎那抱她游刃有余的样子,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啊?
她掀开被子挤进燕清黎的被窝,伸手揽住她,这才察觉到异样,对方被下的手是捂在小腹上的。
秋兰溪霍然开朗,燕清黎她痛经!
这个结论一出,秋兰溪反倒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