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燕清黎回来,秋兰溪毫不迟疑迎了上去,脸上还盈着笑意。
作一时会让人心疼,久了就该让人觉得厌烦了,更别提她还是个比较识趣的‘聪明人’,不是伤春悲秋的恋爱脑,完全没必要故作姿态。
毕竟,演久了她自己都憋不住,人总是善于自我脑补的,哪怕她表现得与平日无意。
燕清黎为她如常的态度怔了一下,明明今日醒时,她还觉得难过,可现下却已经看不出丝毫悲伤了。
妆容精致,笑意融融。
她垂了垂眼睫,轻应了一声。
厨房极快的将膳食呈了上来,净了手,秋兰溪见燕清黎仍盯着自己,俏皮地眨了眨眼:“殿下盯着我作甚?怎的不吃了?”
昏黄的灯光下,轻盈的纱裙覆在她身上也显出了几分单薄,雪白的肌肤在光下仿佛有着冰凌的质感,唯独眼眸像是照不尽光一般。
燕清黎突然意识到,她的眼瞳比之常人要黑上许多。
还有……
看着发上只着绢花的秋兰溪,没有以往她送的金银珠宝,燕清黎沉默片刻后才道:“素了些。”
秋兰溪面色不改:“戴久了也想换些素雅些的,殿下若喜欢我明日换回去就是了。”
燕清黎心头一闷,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在感情上,她终究是个新手,看着笑容几近完美无缺的秋兰溪,燕清黎确实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甚至觉得就算自己此时提起昨晚之事,对方都能轻描淡写的揭过。
可她真的就这样不在意了吗?
燕清黎不知道,但她没有想再去提起,至少目前来说,她愿意选择放下昨夜之事对她们两个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提起才是不识趣。
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燕清黎很明白,不然非要较真的话,只会让以后两个人都不自在。
想明白这一点,燕清黎心情也平静下来,不再看她,心平气和的用膳。
屋内恰如其分的安静,很奇怪,明明以往也是食不言寝不语的气氛,燕清黎却丝毫不觉得气氛沉凝,此时却有种说不出的沉闷。
眉眼下压,燕清黎抬头瞥了眼,对方老老实实用着膳,吃相极好。
可明明以往她几次抬眸都能猝不及防撞上她看来的视线,有时她会慌忙压下,有时她也会古灵精怪朝她眨眨眼,眼神都像是要撞进她的心里,直白而热烈。
燕清黎沉默的用完膳,她给不出对方想要的,所以她能做到将这一切都视而不见。
而头一回不用看燕清黎眼色用饭的秋兰溪,心情却是难以言喻的愉快。
毕竟吃饭时还要想着抛媚眼,实际上是很影响胃口的。
一顿饭就在秋兰溪有滋有味而燕清黎索然无味下结束,燕清黎一如既往的拿起了本书,秋兰溪习以为常,随便拿了根绳子翻花绳玩,一点都没有打扰她的兴致。
燕清黎更觉不自在起来。
以往她就算是不打扰,也会凑到她身边来,有时还会让自己分了心,不得不去警告她适可而止。
她轻吸口气,沉下眉眼让自己心思放在书上,良久,她闭了闭眼,终是道:“过来。”
“殿下?”
秋兰溪闻言,立马放下了手中事走了过来,甚至还一点都不含蓄的坐在了她的腿上,温软的眸光看着她。
明明与以往没什么差别,可燕清黎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燕清黎伸手抚上秋兰溪的脸,鼻尖蹭着她,直勾勾看着她,秋兰溪在她的视线下微垂下眼睫,唇角的弧度完美的找不出破绽。
“殿下?”
燕清黎没有说话,突的吻住了她,秋兰溪仰起头,接受她有点猛烈的吻,眼眸因此而变得有些迷离起来,脸颊也洇出了一团红云来。
可她还是觉得不对劲。
秋兰溪在她的注视下,笑意也变得有些僵,小心翼翼看她:“殿下,怎么了吗?”
可燕清黎分明觉得,她似乎在说。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燕清黎:“你去睡吧,我再看一会儿。”
“嗯。”
秋兰溪应了声,立即毫不犹豫的抛下她,没有一点迟疑的上了床。
燕清黎凝视着她的背影,直至她躺下,她都没有再回头一眼。
她轻轻拧了拧眉,锁眉望着手里的书,比以往看得都要更加认真。
秋兰溪缩在被子里,舒服地伸展着肢体,默数着时间,等心中的‘闹钟’响起,她才蓦地出声:
“殿下——”
“嗯?”
沉默片刻,秋兰溪低声道:“很晚了。”
燕清黎放下手里的说,平静道:“这就来。”
她不疾不徐的将书放了回去,须臾,秋兰溪感到身侧凹了下去,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拥进怀中。
秋兰溪僵了一下。
燕清黎掐住秋兰溪的下巴,低头轻吻而过,缓缓道:“睡吧。”
秋兰溪轻应了一声,在她怀里睡了过去。
燕清黎注视着她,心情微微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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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燕清黎:她关心我,她心里有我
第29章
燕清黎近几日心情都不大好,虽然她的计划其实进行得很顺利,有内侍盯着,庆和帝没有怀疑其中有燕清黎的痕迹,但其他人在这其中掺了多少脚他却看得很清楚,更知道了锦王的愚蠢,从此以后,这个破绽太多又不够聪明的王爷必然会出局,连权利中心都不会再接触到,哪怕这一次的危机已被他安全度过。
可那是多方妥协的结果。
而最终,谁也没有倒霉,因为事情最终被推到了福王府头上。
因为福王注定无缘皇位,人又张扬,所以基本上京中每件可大可小的事都能从他那找到些线索,毕竟他府上早就被渗透成筛子了,他自己除了吃喝玩乐也不怎么管事,故而只要事情不好处理,审出来的结果都能让福王去背锅。
这次自然也是如此,以斩首福王府上几个小厮为结果,福王也写了忏悔书,毕竟他也有错,但他最大的错,就是御下不严。
是他早已习惯了的错处。
不管如何,至少表面上事情是结果了,但燕清黎很清楚,接下来的几个月直至年终,都会不断有人落马,只是这都与她无关了,因为她的戏已经唱完了,被庆和帝赏赐了一番升了官便算是了解,只锦王的形象在大臣眼中一落千丈,至于福王……
在所有人眼中,他本来也就没有什么形象可言。
这样一件波及深远的事出自自己之手,燕清黎得到的成就感却远逊于以往。
明明一切都跟以前没甚差别,秋兰溪也没有与她闹过脾气,但燕清黎还是觉得,有什么已经变了。
如果说以往燕清黎有时还会为她的行为而感到些许头疼的话,那现在的秋兰溪就像是彻底‘沉’了下来,不再抱有什么莫须有的幻想,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几乎是所有人都会喜欢上的解语花。
可燕清黎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种难言的心情绞着她,让她做什么都不由失了几分兴致。
燕清黎也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什么,她不想秋兰溪变成这样,可又是她促使着对方变成这样的。
她不是一个走一步看一步的人,如果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她宁愿一开始就先失去。
但她又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后悔,就像曾经父皇不想她出嫁,于是整个宁朝没能因为和亲迎来喘-息之机,父皇不得不选择以她和亲之事激起民愤,宁朝上下这才一条心,所有人都勒紧了裤腰带去支援前线,看似一往无前,实则稍有错漏宁朝绝对会因此崩塌的更快。
那几年,父皇其实是不太愿意看到她的,燕清黎很清楚,他那时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如今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未必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那时宁朝所透支的潜力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被弥补回来。
燕清黎知道,父皇做下这个决定时必定是不后悔的,他以为自己承担起这个选择的后果,但当后果真的开始显现时,他仍会忍不住去想,若是当初没有那样做……就好了。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也这样。
燕清黎并不清楚,但她又没办法将这事说与师长听,没有人能替她做决定,只有她自己可以。
她垂了垂眼,这世间没有两全法,自她无动于衷时,燕清黎其实就明白自己已经有答案了,只是这个答案还有更改的余地,这才让她这些时日因此被反复折磨。
迈步走进后院,没见到人,燕清黎问:“她在哪儿?”
听禅嬷嬷笑道:“殿下今日回来的有些早,姑娘在园子里荡秋千呢。”
燕清黎不由觑了她一眼,这话说得好似还怪她回来得太早似的。
她迈步要走,听禅嬷嬷连忙道:“殿下,把这披风带去,姑娘身子弱,还是要注意些。”
燕清黎想说自己没想去找她,而是打算去书房,但听禅嬷嬷毕竟是自己的长辈,她沉默的想,替她走一趟也未尝不可。
拿着披风离去,燕清黎很快便瞧见了秋兰溪。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纱裙,裙摆在风中飘荡,像抓不住的风一般,披帛也随之在空中飞着,随着一阵风刮过,落在了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