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凌风拿了衣服,递给旺财。旺财摇头,把衣服还给凌风,把浴桶的水盛满,指指凌风,又指指浴桶,然后自己走了出去,也不住在朱家屋内,只在屋外找个地方猫着过一晚。
朱珠奇怪的看着旺财,暗想,这个人不是真的痴呆,痴呆的人,哪能干活这么利索,只是不知为何,要把自己弄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朱珠见旺财不肯进屋里睡觉,只好由着他,拿了一床棉被给旺财,柔声道:“寒夜露重,你在这露天睡觉,容易着凉了。”
旺财将被子掀掉,闪到另一处继续猫着。
朱珠叹口气,抱起被子,又走到旺财身边,旺财起来正要离开。
朱珠道:“难道你准备整个晚上这样躲闪吗?”
旺财望着朱珠,朱珠虽然不了解旺财,但天生的善良,让她不忍心看旺财在冬夜露宿野外,连基本的保暖物品都没有。
棉被虽然破旧,但总比没有的强。她的眼中,有真诚,有坚决。她是非把这床棉被给他不可。
旺财看着这样的眼睛,竟似有些感动,叹了口气,接过棉被,缩在一个角落,钻进被子中,闭着眼睛。
朱珠也不知道他是真睡了,还是假睡了,喃喃道:“赶明儿,我叫邻居的牛哥帮忙,在这地方搭个小草棚,你将就着住下,也能庶风档雨的。”
旺财也不应声,就像是真的睡了似的。
朱珠把被子给了旺财,自己和弟弟挤在一起睡。因为被子太小,两个人盖不过来,朱珠把被子让给弟弟盖,自己却大半个身子露在外头,冻了一整个晚上,冻出了毛病,第二天,身子软绵绵的,起不来。
朱凌风走到旺财那,叹口气,道:“那天那个人给你治疗内伤的钱,要给姐姐用了。姐姐生病了,昨晚没被子盖,冻坏了。对不起哦。”
旺财点头。把棉被抱进屋里,盖到朱珠身上。他那呆滞的眼中,竟显出难得的柔情。
朱珠病得糊涂,额头发热,一直说糊话。
旺财用手摸摸朱珠的额头,拿起她的手腕,把把脉,拉起小弟就上山去,小弟道:“我要去找郎中呢。你要拉我去哪?”
旺财拉着小弟,直往山上走。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背着一箩筐的树根草皮,旺财把药分好,然后弄了一些煎了一碗药茶,端到朱珠病床前,把朱珠扶起来,喂朱珠喝下去。
第二天,朱珠就己经能下床了。第三天,朱珠的病就己经全愈。朱珠喜极,道:“想不到旺财原来还会治病。太好了!旺财,你去给我爹爹看看,看他的眼睛能不能医治。”
10 朱恨的眼睛
旺财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走向朱恨,检查一阵子,点了点头,朱珠喜极,道:“你是说,我爹的眼睛,还能医治?”
旺财点头。拿出金针,扎在朱恨眼睛周围的穴道处。再挑些新鲜的药材,捣碎了,包在棉布上,敷在朱恨的眼睛上。
每天带着小弟上山,在山上采药,不出七天,朱珠家的院子里晒满了药材。
秋未,冬将临,北国已有飘雪,朱珠实在想不明白,他们俩是怎么弄到这些药材的。
第七天的晚上,朱恨眼睛的纱布给拆了下来,他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微弱的油灯灯光。
旺财选择晚上替他拆纱布,就是不想他的眼睛突然受到强光的刺激。
朱恨终于睁开了眼睛, 终于看见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和一个邋遢得看不清容貌,分不清年纪的怪人。
他记得他身上这股臭味,说实话,当这人靠近他的时候,他真的想吐,但想到自己的眼睛,有希望复明,所以就忍了下来。他做梦也想不到,这怪人居然真的能将他的眼睛治好。
朱恨的眼睛复明了!这件事,在村子里很快就传开了。
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朱珠家来了个怪人,一个医术高明但邋遢成性的怪人,于是,村子里的人,都喊他一声怪医。
不管谁找他治病,他都不理不采,就算有人病得要死,他也当作没看见,好像人的生死在他眼中看来,不过是寻常事儿。
只有在朱珠或小弟开口叫他帮人治病,他才会帮,或者有人拿酒给他喝,他也会替人治病,他的小茅屋内,堆满了一瓶瓶的酒。而他一天之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醉乡度过。
他的名气,很快传遍周围乡镇,甚至城里。来求医的人,也日益增多。
每天天还不亮,小弟就会给旺财从床上挖起,两个人一起到山上去,回来的时候,总会带回一箩筐的药草和一些猎物。
自从有了旺财, 朱珠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也有了些钱,给朱凌风报名上私塾念书。
朱珠心里对旺财的好感越来越多。
刺绣之余,总会悄悄抬眸,打量着旺财。
旺财邋遢的外表,虽然看不出年纪,但朱珠从他眼神中偶然流露出来的灵气,可以感觉到,旺财不是痴傻,更不像那种上了年纪的人。旺财不但有花不完的力气,还有灵活矫健的身手,否则,不会如此轻易捕捉到猎物。
她发觉,凌风自从跟旺财同进同出之后,身手也变得灵活不少。她对旺财越来越好奇。
她还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旺财时常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对着何姐姐的嫁衣痴痴看着,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情感。仿佛,这件嫁衣,是他心上人的嫁衣,他伸出手,想去抚摸嫁衣,可他的手,却颤抖得厉害,最终还是没有摸那嫁衣,仿佛,就是轻轻一个触摸,也是对这嫁衣的主人最大的亵渎。
朱珠虽然在装睡,可是,她的眼睛却眯着一条细小的缝,留意着旺财的一举一动,看到旺财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口好像给什么刺了,阵阵发疼。暗想,“他知道这件嫁衣,是何姐姐的,难道,他暗恋着何姐姐?哎,要是这样,那他就有的苦了,且不说何姐姐再过几个月就要嫁人了,就算何姐姐没有嫁人,又怎会看上这邋遢成性的流浪汉?”
他的眼中,有一种痛苦的神情,身子猛烈的颤抖着,从屋内跑了出去,跑到偏僻的角落,弯下腰,呕吐着。吐累了,猛的捧起一捧雪塞进自己口中咀嚼着,寒冰的雪塞满了口腔,冻得舌根也僵硬了。
整个人卷缩成一团,手和脚抱在一起,卷在雪地上朱珠在心里叹息着,远远的,看着他,她想走过去,可是,她知道,他不会希望自己的这些异常被人看到。
朱珠眼角滴落一滴泪珠,一滴为怜他而流的泪滴。
暗自想着:“何姐姐虽然从来不说自己的家世,可从言谈举止中,便能看出,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一个流浪汉,看上人家大小姐,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嫁衣平铺在桌面上,那绣了一半的鸳鸯,色彩斑斓的浮在水面上,鸳鸯还未绣完整,另一只鸳鸯,还只是虚描的线。
鸳鸯无伴,更显孤零。
鸳鸯比翼,喜结连理,是每个女孩的期盼,嫁个好郎君,是每个女孩的梦。
婚期已定,便是着手准备嫁衣的时候。
有钱人家的嫁衣,通常是送到绣坊去的。
丁大小姐的嫁衣,丁老爷原本是打算送到京城最有名的绣坊,丁家嫁女,必须大气,铺张!气势一定要强大!
可是,丁大小姐却像着了魔般,非要把嫁衣送到默不经闻的朱家村,找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绣。
丁老爷虽然想不明白,女儿从哪打听到这么一个绣娘,可是,对于宠在心肝里的宝贝的要求,丁老爷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忍心拒绝。
丁家有个公子,可唯独只有一个千金,那自然是宠得宝似的。
丁老爷虽然没有东方家富有,但却是十足的财主!
他花钱买了个知府的官职,平常趾高气昂的,因为丁家不但财大气粗,在这个地方,更是有权有势,方圆百里,没有人不知道丁家的名声,只要是丁家的人,哪怕是个小奴才,小丫环,在这地方上,也显得趾高气昂,高人一等。
据说,就连富可敌国的东方家族的人,也不敢轻易招惹他,遇到他,还得退让三分。
再过几个月,丁大小姐也要嫁人了,佳期已定,所以,丁大小姐亲自带着嫁衣,去找朱珠。
当她去找朱珠的时候,朱珠己经接了何家的的活,说要等什么何姐姐的绣完,才能绣丁大小姐的嫁衣。这对丁家而言,实在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丁老爷问:“何姐姐?什么何姐姐?”
丁大小姐说:“什么何姐姐,就是东方大小姐的化名。要不是严大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
丁老爷说:“就算是富甲天下的东方家,轻易也不敢惹我。因为我头上顶着官帽!他嫁女儿,我也嫁女儿,我的排场,一定要比他大!我女儿的嫁衣,一定要比东方家的先绣好!输人不能输阵!丫头,这事,你一定要给我挣回个脸面来!”
这天一大早,丁大小姐就带着人,来到朱珠家,盛气凌人的说:“把我的衣服先绣好,再绣东方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