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宏凝目望去,只见百花丛中,走来一个,他就是与东方齐名的蜂王。
蜂王人未到,黑压压的蜂群便已先声夺人,带给人无形的压力。楚小峰手握长箫,缓步而来。他走得虽然不快,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属于他的独特风彩,他的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
如果说东方宏身上,有一股王者的气势,那蜂王身上的从容气度,却是如同隐世的贤者,举手投足间,自有摄人的魄力。
这种气势,就连江小浪也为之倾慕。赞道:“蜂王好风采!”
蜂王含笑望着东方宏,而后,听到江小浪的赞美,惊讶的望向江小浪,即惊讶于江小浪那如同仙灵般的容颜,又惊讶于江小浪瘫痪的身子。
江小浪看着蜂王,他发现蜂王那看起来温文儒雅的笑容中, 竟含了几分无奈,与感伤。
暗想:“若说主人是魔中之王,那蜂王无疑是隐世的贤者。素闻蜂王不过问江湖事,如今,为了保护他的兄弟,只怕与主人一战,是难免了。”
东方宏望着蜂王,道:“二十年没见,你好像变了许多。”
楚小峰淡淡一笑,道:“你也变了许多。你的眼中,已没有昔日那慑人的杀气。但气势依旧是那般盛气凌人。”
东方宏含笑道:“我毕竟老了。”
楚小峰叹口气,道:“我们都老了。”
东方宏呵呵一笑,道:“你与浪子的年纪,应该差不多。他尚且不肯认老,你怎么就说老了呢?”
江小浪奇怪的道:“主人,江湖传闻,蜂王居住在蜂王谷中,怎么会在这百花谷呢?”
楚小峰道:“百花谷就是蜂王谷。”
江小浪哦了一声。
楚小峰苦涩一笑。
楚天残脸色苍白。瞪着楚小峰,道:“这是我和我妻子的事。不需要你来帮忙。我虽然残废了,可是,我的武功,还没搁下!”
楚小峰望着他,柔声道:“我不是来帮忙的,只是来阻止你杀他。”
楚天残道:“什么意思?”
楚小峰含笑道:“他是我的。当今世上,除了他们二人,还有谁值得我出手?他们若是死了,我岂非很孤独?所以,我又怎么能让你将他杀了?”
冷若冰身子猛的一颤,道:“你一直不肯教我武功和驱蜂术,一直反对我报仇,我丈夫愿意替我报仇,为什么你要出来阻止?”
楚小峰脸上毫无表情,即不看他,也不辩解,只是以箫代剑,指向地面,看着东方宏。东方宏不动,他也不动。
冷若冰目光闪动,悄悄靠近江小浪。无论谁都能看得出东方宏很在意江小浪,江湖传闻,东方宏与江小浪关系暧昧,若冰自然有所耳闻,挟持江小浪威胁东方宏,应该是最好的办法,现在的江小浪,根本就病厌厌的,手和脚都动弹不得。
江小浪望着若冰,看着若冰眼中的神情,江小浪的心沉入谷底。如果冷若冰伤害江小浪,东方宏必然要分心,面对蜂王,无论谁稍有不慎,后果都是很可怕的。高手对决,往往一招就能决定胜负。
东方宏额头冒出冷汗。
冷若冰离江小浪越来越近,东方宏纵声长笑,对楚小峰道:“你我一战,早晚难免,只是今天……”
楚小峰微微一笑,这一笑,竟令人有如沐春风般的温暖,缓缓道:“今天不是决斗的好时机,等他病好了,我们再约个时间地点,一决高下。”
东方宏感激的望着他,暗想:“若说浪子的笑容,能令美艳夕阳失色,那蜂王一笑,冬日暖阳,能令寒冰消融。他二人,一个绝美,一个平凡,但却都给人独特的感觉!”
东方宏含笑抱拳,道:“蜂王果然好气度。日后只要他病好了,东方必定单独赴约。”
楚小峰笑了,笑容中,有无尽孤独。他将手中长箫向空中轻轻一挥,发出箫音,蜂群瞬间便已散去,悠悠的道:“我有蜂群助阵,你有知已相随,本就是再公平不过,无须单独赴约。”
东方宏走到江小浪面前,柔声道:“这里既然是蜂王的家,我们还是另外找地方安葬青儿了吧。”
江小浪道:“好。我们走吧。”
东方宏抱起江小浪,把他安安稳稳的放到马车上,用软枕靠在他的头上,以防马车颠坡,撞到他的头。另一个马车上,停放着一个小棺木楚小峰道:“你们不是已经把坑挖好,准备要葬了什么人吗?”
东方宏道:“一个为了救他而被害的小姑娘。”
楚小峰道:“既然坑都挖好了,为何不让死者入土为安?”
东方宏道:“蜂王不忌晦?”
楚小峰淡淡一笑,道:“江湖儿女,早已见惯生死,在家的附近,葬个把人,又有何好忌晦的?”
东方宏淡淡一笑,道:“多谢蜂王。”
东方宏把小棺木从车上拉下来,抬到小坑中,埋上土,立了个碑,点上几柱香。
江小浪对车夫道:“你扶我过去。”
车夫伸手正想去扶江小浪,东方宏已来到江小浪身边,把江小浪抱起,抱到墓前,江小浪望着墓碑,道:“若不是她阻了姥姥一阵子,主人就算找到我,只怕我也已经死了。”
东方宏叹口气,道:“别难过,以后我们找到她的父亲,再补偿给他。”
江小浪点头,道:“青儿虽小,但却极有灵性。她若是知道主人答应以后照顾她的父亲,她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东方宏道:“你的债,就是我的债。青儿救你而死,那你欠青儿的债, 我们就应该一起还。”
江小浪含笑望着东方宏,道:“浪子得知已如主人,今生足矣。”
自从青儿葬下之后,他们便辞退了一个车夫,傍晚,在附近找个客栈投宿,要了两间客房,一间给车夫,一间两个人住下。
东方宏把江小浪抱进客房,吩咐伙计准备一个大浴桶,浴桶内盛满用药煮出来的水。东方宏替江小浪把衣服除去,放进药水中浸泡。道:“这些药,能将软筋散的毒性逼出来吗?”
江小浪道:“假以时日,应该能行。内服外用,过个几天,应该就知道效果了。若是不行,加大药量,再不行,就换个方子。总能折腾出好方子来。就算治不好,还能把希望寄托在心明身上。”
东方宏道:“十多年前,他替你治过一次伤。他的施针用药手段与你差不多。要是你自己配的药都治不好自己,那我看他也没多大希望。”
江小浪道:“那不一样。他毕竟是师公亲传的。用药肯定比我要强多了。有些药份量差一丁点,效果就是天襄之别。”
泡完澡,东方宏把江小浪抱到床上,望着江小浪,道:“对不起。”
江小浪道:“好端端的, 怎么对我说对不起了?你没有对不起我。”
东方宏痛苦的道:“我……我……跟梦儿……,我……”
江小浪道:“不管你做什么,我永远不会怪你。”
东方宏道:“我知道你不会怪我。可是,我又怎么面对?”
江小浪道:“你与她本就是夫妻,你二人行那夫妻之实,本就是天津地义的事。你对不起的人,是她。此时此刻,她必然是独自伤神。”
东方宏坐在他身边,叹口气,道:“梦儿是个好姑娘。”
江小浪望着他,道:“嗯。”
东方宏叹口气,道:“我做事从来就没有替人想过,从来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只有你,才会无怨无悔的跟着我。不管我怎么伤害你,你都不曾怨过我。”
江小浪道:“浪子的生命是主人的。主人不需要替浪子考虑。只要主人过得好就行了。”
东方宏道:“我跟梦儿那样,你……你心里一定很难过。”
江小浪呵呵一笑,道:“你以为我服用过量的软筯散,就是因为在酒棚看到你们一副恩爱模样而吃醋啊?”
东方宏迷惑的道:“难道不是?”
江小浪道:“我又不是女人,我吃的什么醋啊?只是鬼姥易容成我的大师伯,拿来我爹和我二师伯的牌位,让我燃香叩拜,我才中了用软筋散特制的迷烟。鬼姥知道我的体质特殊,一般的迷/药对我没效果,就算软筋散,也是加重药量。被他囚禁其间,她不给我吃饭,只给我喝加大了药量的酒。除了这种酒之外,再也没有其余食物了。”
东方宏道:“我与她那样,你真的不难过?”
江小浪道:“不难过。”
不难过是假的,可是,他又怎能让自己像个小女子那般吃醋叫啸?
东方宏呆,道:“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吃味?”
江小浪道:“没啊。”
东方宏咬牙。
江小浪道:“梦儿是个好姑娘。我看得出来,她很爱你。主人能娶到梦儿,实在是主人的福气。浪子只有替主人高兴的份,为什么要吃味?”
东方宏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处,道:“他们说的不错,我从来就没有替你着想过,从来没问过你,需要的是女人,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