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说着话,便听到二夫人的声音传来。二夫人已到了江小浪面前,手中皮鞭甩向江小浪手中的酒壶,只是,她的皮鞭,又怎能打到江小浪的酒壶?
江小浪的手轻轻一挥,皮鞭竟然回头甩向二夫人的脸。二夫人吓得急退,险些便在脸上留下鞭痕。
二夫人怒目圆睁,瞪着江小浪,道:“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你敢说你不是不男不女的妖人?你敢说,你跟东方宏之间,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你自己不要脸就算了,却偏要跑回来,坑害于我!害我夫妻反目,是何道理?”
她口中说着话,手上皮鞭又打下。江小浪一把抓住她的皮鞭,随手一抖,二夫人手中皮鞭便脱了手,她自己也退了数十步,才免强站稳身形。
她惊讶于江小浪的内力之浑厚,更惊讶于江小浪眉宇间冷冽的杀气。
她的脸色苍白,颤声道:“你,你想杀人?你想在你娘的坟前杀人?你别忘了,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二娘!”
江小浪深吸口气,冷冷的道:“你不是我二娘!我只有一个娘!你若是再到我面前胡说八道,我先割了你的舌头!再挖了你的眼睛!让你一辈子说不了话,看不了东西!”
二夫人颤声道:“你,你真狠就动手啊!一个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能杀的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你有本事,把我也杀了!红玉一直敬你爱你,你杀了我,看你怎么向她交待!”
江小浪垂下头,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眼中悲痛。
二夫人见江小浪不再露出杀机,心里总算安定点,却更是不饶人,叫道:“你就算在这守上十年,也不能改变你杀母的事实。听说,杀父杀母的人,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的。”
江小浪轻轻抚摸墓碑,道:“嗯。”
二夫人瞪着他,道:“你别不信。这世间是有因果报应的。”
江小浪道:“我信。”
江小浪神情落寞,喝了几口酒,道:“我早已做好下地狱的准备了。”
二夫人冷笑,道:“你根本不该回来!你跟东方宏的那种关系,你们以为就没有人知道了?这事早就在江湖传开了。就算你不承认也没用。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们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你以为段秋毫就能接受了?就算他心中再怎么觉得亏欠了你,在你做出那事之后,只怕会不愿意再认你了。”
江小浪冷冷的道:“不稀罕。”
段邑轩从墓穴内出来,道:“子俊,进来。”
江小浪跟着段邑轩走进墓穴,走到灵柩前,暗然含泪。
段邑轩道:“当年你离开之后,子韵终日郁郁寡欢,后来听说你出事了,更是焦虑,偏偏那时候,她己临近分娩,吵着要去找你,我怕她出事,不让她去,把她关在家中,弄得她整天吃不了什么东西,终于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了。”
江小浪暗然,道:“枫林一劫,我若是就那样死去,也许,就不会有今后所发生的一切了。”
段邑轩道:“你若是死了,那子韵更要受罪了。”
江小浪叹口气。
段邑轩道:“当初,子韵主动要嫁给我,正是想嫁给我后,伺机杀我或义父。如果她杀了我和义父,那杀父杀夫的罪名,就得由她来担了。你担下了一身的罪过,但你成全了她清净无垢的灵魂。”
江小浪苦笑,道:“这些罪名,由我来我担总比让她担好。幸好当初你手下留情了。”
段邑轩道:“这些年来,你受了不少罪。换作是我,只怕我已无力承受。我明明知道你在受罪,却一直没有去看你,你不怪我吧?”
江小浪道:“为什么要怪你?你一直守着她,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安慰了。况且,这些年来,我根本不觉得自己在受罪。”
段邑轩道:“你跟他之间……”
江小浪道:“你也想劝我回头么?”
段邑轩摇头,道:“若是属实,我应该劝你。可是,我知道你需要的不是劝。”
江小浪含笑,道:“幸好你知道。不然,我连这藏身之处都难寻了。”
段邑轩笑了笑,道:“别说那一切只是江湖传闻,就算是真的又如何?我在这墓室中住了十来年,什么都看化了。人生一世,不过百年,百年过后,这一身皮襄,化为泥土,世间荣辱,皆化为虚有。不如与心上人相知相守。”
江小浪道:“嗯。暗室生活十多年,又有什么不可以看透的?你真的准备一辈子就住在这墓穴中?”
段邑轩点头,道:“是我害死了她,若不是我将她关在家中,她又怎会……我本该随她而去的。但孩子还小,我又怎忍心弃孩子于不顾?”
江小浪道:“她的死,不怨你。换作我是你,我也会把她关在家中,不许她到外面去,不让她知道,她的哥哥是怎样一个人。若非想躲避主人三年,我实在没有颜面来见父母和妹妹。”
段邑轩道:“为何要躲避他?”
江小浪笑而不语 。
东方宏离开阴冥山,往北行没多久,便遇到了梦儿,梦儿的头上,戴着花环,坐在小河的舟上,弹着曲子,与数十年前,江面初遇,是那么的相似,唯不同的是,数十年前,曲韵优美,动人,如梦似幻,而如今,曲调忧伤,饱含幽怨。
东方宏看着她,在心底叹息一声,暗叹命运弄人。
梦儿含幽带怨,看着东方宏。放下手中的琴,道:“到小船上来,小饮一杯可好?”
东方宏叹口气,纵身上船,坐到梦儿对面,道:“你……还好吗?”
梦儿凄然一笑,替东方宏和自己倒了一杯酒,道:“我为你守活寡数十年,心中无怨无悔,纵然到现在,你心中不再有我,我也不曾怨你。只怨命运对我不公。从头到尾,我只是一个工具,一个鬼界杀人的工具,后来在鬼老的帮助下,诈死逃离鬼界的控制。却始终不敢去见你。”
东方宏暗然道:“为了你,我一直郁郁寡欢,直到遇到他,我情难自禁的被他的容貌和气质所吸引。”
梦儿夹了道菜,放到他眼前的碗中,柔声道:“你一定经历了很痛苦的挣扎。”
东方宏点头,道:“是。他若是女人,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可他偏偏是个男人。那段时间,我几乎把自己逼疯了。而他,也因此受了不少折磨。好几回险些被我杀了。”
梦儿道:“他的武功很高明,轻易杀不了他。”
东方宏道:“我要打他杀他,他从不反抗。”
“我与你,毕竟拜过堂,算是东方家的媳妇,如今,老太爷病重,我可否回家伺候老太爷?”
梦儿叹口气,眼含苦楚看着东方宏,她实在不愿意听东方宏提及江小浪,眸光暗淡,偿试着改变话题,她是个女人!纵然与东方宏之间,情缘太浅,也依旧会为他吃醋。
东方宏不语。
梦儿道:“姥姥对我恩重如山,就是要报答姥姥,我也该回去伺候老太爷。你放心,这些年的时间里,我绝不会打扰你。等老太爷百年归天,我就离开。”
东方宏叹口气,道:“可这样太委屈你了。”
梦儿道:“不委屈,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你我不曾洞房,但却拜了天地。更何况,还有大半年的快乐相处时光。这十多年,我就靠这些回忆支撑着,才没有崩溃。”
东方宏看着梦儿眼中情意,心中对她更是欠疚。小船已靠岸,梦儿叹道:“梦儿情长,耐何缘浅!宏哥,我们该上岸了。”
东方宏嗯了一声,从船上起来,上得岸,梦儿紧随其后,可她刚走到岸上,人便已欲晕,险些倒在水中,东方宏吃了一惊,将她扶住,东方宏道:“梦儿,你怎么了?”
梦儿叹口气,道:“那天,姥姥用计,让你相信江小浪人已身亡之后,你终日恍恍忽忽,我不忍心看你日渐消沉,于是,悄悄去寻找江小浪。终于将他找到,并将他带到你身边。江公子将你带走之后,姥姥恼羞成怒,将我打伤。这些天,我自己心恢意懒,也不去医治,加上伤心难受,吃不下东西,这伤,才没好起来。”
梦儿说着谎,脸不红气不喘的,幸好东方宏并不知道,找到江小浪的人,其实是鬼姥。
东方宏只当梦儿真的为他受了伤,不由心生怜惜,叹道:“傻梦儿,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
梦儿凄然一笑,道:“我心已死,活不知味,若非为了再见你一见,我,早想放弃生命了。”
东方宏将她抱起,道:“别说话。我带你去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好好把伤养好。别的事,以后再说。”
梦儿顺从的偎在他的怀中,颤声道:“就是这味道。几十年以来,从不曾忘过。”
东方宏在心底叹口气,道:“我已经老了。”
梦儿含笑道:“不。宏哥不老。”
东方宏把她带到客栈,租了个屋子,进了房里,拿出一粒药丸子,交给她,道:“这是浪子研制的治伤良药,效果绝佳。你先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