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航空工业集团下属的光电材料设备集团的秦主席被这一张大订单着实逼得喘不过气了,为期10年的军售服务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但是蹦跶不了不意味着秦刚就得顺着秦睿,他翻不了身,他也不见得要让秦睿好过,有的没的破事他都要一窝窝的给秦睿捅出来。
“这不是楚丰集团的楚易吗?他是同性恋?没听到秦睿说过啊。”秦刚坐在秦英烈旁边,晃了晃手中的杂志。
秦英烈本来闭着眼瞌睡,这会儿睁开一条缝,敝了秦睿一眼,道:“适可而止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差不多就收心了。”
秦睿皱了皱眉,适可而止这四个字他有些理解困难。他惯来是收放自如或者说随心所欲,一方面他极苛责的要求着自己,而另一方面他又极放肆的追求着欲望。大部分时候他的欲望都是病态的,片面的,关于这一点他从来意识得很深刻。他说他有可控的偏执,那就是一个笑话,偏执如果可控,那就不会定义为偏执。
但是,就算秦睿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逃不过病态,可他没有心理负担,任何的不适或者内心的谴责。他天生就是这样,天生就缺少正常人的心理机能,再加上他有满足自身渴求的资源环境土壤和力量,他不需要克制也不需要收敛。
所以没有适可而止。
包括楚易,包括任何人。
他常常对楚易说一句话,你是不一样的。然而事实应该是一样的,和萧楠,和那些他都快要记不清的人一样,只不过是换个人,换一种玩法。像那些连环杀人犯一样,可能是不一样的场合,不一样的人群,不一样的死亡方式,但一定有些标签是一样的。
假如这样的推论成立,那么看着楚易沉沦就应当接近尾声,像连环杀人犯在欣赏快要完成的杀戮作品一样,他应该感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兴奋,如果高潮时一样高涨的荷尔蒙与肾上腺激素将充满他的躯体,与之相辅相成的是空虚心灵里越来越充实的满足感。
但事实却稍微有些出入。
他并没有获得向以往一样的兴奋感,甚至于看着楚易一步步沉寂下去都变得索然无味。他第一次感到一种厌倦,厌恶楚易企图走得太近,厌恶这场游戏的结局从来无二,厌恶那些目光和那些花。
也许提前结束比较好,重新寻找下一个猎物,重复着一遍一遍没有尽头的游戏,为他空虚的人生早点裹腹的点心。
“我有分寸。”秦睿平声道,“按照我们当初谈好的,这次回去我会着手开始整合Z市,我也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再有变动了。”
秦英烈突然撅着嘴巴笑起来,他从秦刚手上拿过杂志看了会儿,道:“对于楚丰集团,你是不打算做出些改变吗?”
“不了,没有任何因素需要整合计划做出改变。”
大概是秦英烈真的老了,临死了,反而心软了。他不怀疑秦睿的能力,但却另有担忧,秦老爷子一直以来都是了解秦睿最深的人,他怕的是秦睿这条疯狗,终有一天要把秦家整个儿带进粪坑里。他知道秦睿不在乎,但他在乎,他这辈子最在乎,放在心尖尖上的就是秦家的事业,但他也无可奈何,他教出了秦睿,等他老了,他已经左右不了了。
楚易打不通秦睿的电话,思来想去还是拉下脸找上了秦遥。
秦遥听了他的来意,冷笑了声,道:“我说你现在连楚丰的职务都被撤了吧?还一个劲儿有心思往小叔叔那里钻?你是吃软饭的?还是被操上瘾了?外面这几天,天天都是你的版面,你眼睛瞎了?”
楚易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秦遥也不管他那副要吃人的样子,讽刺道:“前段时间不是还挺关注新市委领导班子的情况吗?不过我听说陆宇已经开始找楚丰的茬了啊,楚大少爷不赶紧滚回去关心一下,也不怕你爸一个人撑不住?最近你的新闻闹得股价下跌不少吧?有脸吗,这个时候还他妈跑来卖屁股。”
楚易咬了咬牙,秦遥说的是难听,从某种意义上说好像也符合他现在的写照,他反倒是消了气,笑了一下正色道:“我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所以我希望和秦睿正式谈一谈,不管是哪方面总得有个结果,事情发展成这样,我有些话必须和他说。不然我怕我后悔。
秦遥,算我求你一次,告诉我秦睿在哪里?怎么联系上他?”
秦遥使劲儿的弯着嘴角,看着表情特别扭。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秦遥觉得楚易求他那语气那表情那委实带着点低声下气的态度,其实不如他想象中那么令人畅快,他有点憋,憋得难受。
“他已经回来了,你自己去找他吧。”秦遥抿了抿嘴,笑道:“你其实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我要是你,就不会做这种无用功,省点力气吧。和秦睿,谈能谈出个什么?”
“谢了。”楚易一如既往的没把秦遥的话放在心上,他从里面听出了一点令他害怕的东西,不过这点惧意很快就被秦睿的消息盖过了。
楚易开车到半途接到秦睿的电话,两人约了在秦睿心理咨询机构楼下的酒店碰面。
秦睿提前订了位置,不过楚易先到,他去洗手间整理衣领的时候才发现早上忘了剃胡子,这几天没去公司,他都是睡到中午才起来,脸色有点黄,下巴上冒出了些青头,没有修整,看起来不太好看。
楚易越看越烦躁,之前他想了大堆的话要和秦睿说,他是想坦白说喜欢,可是临阵了,他又堵得说不出来了。无论怎样的开口方式都让他觉得挫败和不安,情绪被压抑得很低,他对着镜子嚎了两声,立刻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惊叫,女人的叫声。
楚易转身破口冲那女人吼道:“这是男厕所,女士,你走错了。”
那女的脸一红赶紧退了出去,仰头一看,又走了进去道:“这是女厕所。”
楚易一愣神,脱口道:“放屁!”随即扫了一圈洗手间内的装潢,挑了挑眉,两步窜了出去。
开局不利啊!
几分钟后,秦睿就到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周到,像是他第一次约楚易吃饭,从口味到卖相他都记得楚易喜欢的。只是吃饭的时候止口不提杂志小报上有关的传闻。
不过楚易也不在意,他也没开口提,就是喝酒,也不急,慢慢喝慢慢酝酿。
等到酒劲儿上来了,楚易才缓缓开口道:“秦睿,我给你说个事儿。这事儿呢,有点棘手,我想求你帮个忙。”
秦睿给他倒了点酒,温柔道:“说吧。”
第六十七章
楚易舔了舔唇沿,附着在上面略带涩味的酒汁浸入口腔里,这一点点酒意仿佛比刚刚入口的满杯更加刺喉,烧得他连食道都干裂起来。满肚子的话统统堵在喉咙口,那些看不见的言语仍旧带着深海一般沉重的压力让他连发音都变得无法控制。
楚易不由自主的伸手摸着身上的口袋,他的动作带着太多的不确定和忙乱,像个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老年病患,妄图从身上找出仅有的证明身份的东西。终于还是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
“不要介意,我不点。”楚易夹出一支塞入嘴里,烟盒放在桌面下,是因为他夹烟的手指有点抖,也许是喝了酒,做这种精细的动作神经反应不过灵活,楚易自嘲的想。
香烟与嘴唇相接触的那一刻,他好像才终于找回了一点点主心骨,压力大的时候,他就抽几支烟做缓解,这么多年来,这是他仅有的维持下来的减压方式。楚易想起和秦睿喝啤酒的那次,如果现在秦睿愿意提供单独的心里解压指导,他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还记得这东西吗?”楚易把压在手指下的一块圆形筹码推到桌子中间,那是当初在何林的地下赌场赢回来的,楚易留了一枚一直放在钱夹里,他当时是为了警醒自己秦睿隐藏在温柔背后的贪婪,不能用这种廉价的东西来换取楚大少的珍贵感情。而现在,这枚小小的筹码正耻笑着楚易自大的愚蠢后果,他自以为是的真情其实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因为感情从来没有成本。
秦睿倾了倾身体,道:“怎么了?楚易。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我能尽力帮忙的,我都会去做。”
“你说过三年时间换我的全部信任吧。”
秦睿眼皮跳了下,他大概是表述过相同的意思吧,不过亲耳听到从楚易嘴巴里说出这样话却意外让他感觉格外的复杂。有眨眼的一瞬,就连秦睿也浮起一丝没有源头的焦躁,不是事情脱离了掌控,而是在他的意料之内仿佛发生了一种错位,很快这种错位就急剧的扩大。
“不用三年的时间。”楚易咧嘴笑起来,收回那枚筹码,他把嘴里的香烟拿下来,站起来俯身将那支带着点酒气的香烟合着手送到秦睿嘴边:“我用全部的信任来换你的心。秦睿,你敢吗?”
秦睿推开楚易的手,有一点他想得不对,楚易绝不是枯燥无味的人,至少对他来说不是。比如像现在,看着他在泥潭中陷入了一半的身躯了,还想气势汹汹的拿剩下的一半赌出绝地反击的未来。他以为秦睿是什么?慈善家?
秦睿不是慈善家,楚易也不是傻子。这一句话背后的无奈,双方都心知肚明。楚易要得只是一个浅薄到不能再浅薄的机会,也许这个机会再秦睿看来不过是另这场游戏变得更刺激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