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雾刚给背上的伤擦好药,现在她能下床了,正趴在窗边吹着微风,昏昏欲睡。
有些药物注射以后,人会变得昏昏沉沉的,妘雾此时全身都酸软着。
视频铃声响了快半分钟,妘雾才骤然清醒过来拿起手机,待看清屏幕上是谁打过来的,她有瞬间的不真实感,好似在做梦一般。
妘雾喉咙快速的咽了下,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她该和江上雪说些什么?
问起药瘾的事情,她该怎么回答才好?
江上雪身上的伤都好了吗?这段时间又过的好吗?
自己很想江上雪,江上雪也会很想她吗?
现在自己生病的样子一定不好看……
指尖有些颤,妘雾不自觉屏息点了接听。
江上雪笑意淡淡的模样毫无预兆的映入妘雾眼中。
“雾雾,身体好些了吗?治疗还顺利吗?”
江上雪的语调很温缓,温柔的神态与记忆中别无二致,妘雾思维僵涩,怔了好久都没回答。
从屏幕中能看到江上雪身后葱郁的绿,富有生机。
眸光短暂的与江上雪对视,妘雾很快便低下了头。
江上雪的态度和以前相比,不仅没有疏远,反而似是更加温柔了。
也不催促妘雾,江上雪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眼中满是疼爱。
妘雾瘦了很多,本就立体的五官此时更显锋锐,只是脸色不太好看,白的过分。
“要尽量多吃一些,难受也要多吃一些,这样才有好的体力治疗。”
江上雪深知药瘾发作时有多难受,每每熬过去以后,头晕目眩,呕吐反胃感迟迟都不会消退。
眼泪倏然就落了下来,妘雾不想在江上雪眼前落泪的,她很快转过头,慌乱的擦了把脸才又转回来。
单单只是江上雪的声音,都让妘雾忍不住落泪。
她有千千万万句话想和江上雪说,偏生喉咙里酸涩的厉害,憋了半天才道。
“好很多了,治疗也很顺利,估计不用多久就能出院了。”
一束一束的阳光落尽妘雾眸底,折成细碎的影,江上雪与她对视,唇往上微微弯起。
“好,再过几天我就去看你,好好吃饭,按时休息,要遵循医嘱,我不在身边,也要照顾好自己……”
江上雪一件一件的叮嘱着,她说了很多,不单单是生病这件事。
妘雾很乖驯的听,她如饥似渴的看着屏幕那头的江上雪,在心里将深重的思念说了一遍又一遍。
各种细微处的关怀,江上雪都说到了,乃至于以后妘氏集团的管理,江上雪都提了几句。
有关集团的事情,江上雪不敢说的太多,她怕妘雾觉察出些什么。
以温厚的目光勾勒着妘雾的五官轮廓,江上雪似乎想要将她的模样深深的印进心里。
江上雪心中无比难过,若是她走了以后,妘雾身边还有谁能真心真意的爱护她。
长辈的爱,大抵就是如此。
从不谋求回报,只要所爱之人好,便心满意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个人理解的话,江上雪和妘雾之间是亲情,也是爱情。
江上雪对妘雾的付出是不求回报,是真正意义上的纯粹的,无私的付出与爱。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说的多了, 江上雪就有气息不匀。
不想让妘雾觉察出些什么,她便停下不说了。
妘雾凝神听着,见她不说了, 以为她都说完了, 接话道, “江阿姨, 我都知道,我会记得。”
被江上雪牵挂着的感觉是任何事都比不了的,只要见到江上雪, 妘雾的情绪奇迹般的平和下来。
总是被叮嘱着, 妘雾想了想, 才道,“江阿姨也要多注意身体, 你的伤都好了吗?”
“好了,”江上雪望着她, 温柔到了极致, 她深邃的眼眸中有更深更不舍的情绪波动, 只是不过短短片刻, 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上雪不说话了, 妘雾舍不得挂断,绞尽脑汁的找话题。
她时而问起公司的事, 时而说到妘公馆里的铃兰该怎么养,时而会露出委屈的模样, 轻轻的说一声。
“江阿姨, 我好想你。”
江上雪没有丝毫的不耐, 她的眼中始终都有柔和的光芒在闪动。
妘雾说想她的时候,眼中满是依恋, 江上雪的心弦被拨动了下,继而是深切的悲哀之感。
镇定的移开目光,江上雪依旧在笑,她话说的少了,但每每都很及时的接妘雾的话,不会使她觉得被冷落。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妘雾都在与江上雪说话,她心里是无尽的欢喜。
妘雾忧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她既欣喜又羞愧。
江上雪是这般的好,哪怕是因为药瘾发作,自己又怎么能仅凭几句话就去揣测她的心意。
眼眶微微发红,妘雾用尽了耐力克制才不至于在江上雪面前落泪。
夕阳的余晖镀在葱郁的叶子上,拖拽出柔软的光晕,江上雪被光晕拥簇着。
妘雾虔诚的望着她,仿若在望着自己的神明。
妘雾原本是不信神的,哪怕是重活一世,她也不信,这世上多少的恶人仍然活的好好的,而又有多少普通人被生活压的只能苟且偷生。
这世上惨无人道的事多了去了,天上的神又何曾管过。
可是现在妘雾信了,江上雪就是来救她的菩萨。
“江阿姨,我真的好想你。”
她们之间从未言明爱这个字,妘雾总觉得不够庄肃,不够深重。
可现在她是真的好想告诉江上雪,告诉她,她很爱她,余下的漫长的大半辈子人生,她会一天比一天深爱。
太阳落在远处的群山上,晚上的风开始转凉,江上雪咳嗽了一声,接连又咳了几句,一时间竟有停不下来的趋势。
她接过医护递来的水,抿了一口,强自压下喉咙里的痒意,哑着声音,“雾雾,我也想你。”
刹那间,长风停止,黄昏落在身上。
整个世界只余漫天的暖黄光束和江上雪,还有那被烧红的耳垂。
妘雾心脏停顿了一下,然后更疯狂,更激烈的跳动起来。
她按压着自己的雀跃,微微拉远了屏幕,“江阿姨,你该去休息了,我也该休息了。”
“好。”
笑着回应妘雾眼中的关切,江上雪迟疑了一下,然后先将电话挂断。
刚一挂断电话,江上雪喉中的痒意怎么都压制不住了,她拿出方帕,咳的满脸通红,一时间根本就停不下来。
“去找沈淮医生。”
素净的方帕从手里落下,上面是点点喷溅开的血沫。
沈淮到的时候,江上雪已经平静下来了,她抬头看了沈淮一眼,手压在桌上的文件上,极为冷静的口吻。
“沈淮,我还能活多久?”
江上雪说这话时,平静的好似只是在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沈淮头一次体会到,原来平静到一定程度是可以称之为冷酷的,他在江上雪对面坐下,“上雪,难道你真的不怕死。”
没有正面回答,江上雪只是将目光转向了窗外。
“你看底下的树,等到冬天的时候,叶子都会落尽,等到来年,又会是一树葱郁。”
“你说,对叶子来说,生死有时候是不是并没那么重要。”
“哈哈,”沈淮苦涩的笑了两声,“我是个俗人,达不到你这种境界,叶子就是叶子,人是人,叶子和人怎么能相提并论。”
江上雪只是微笑,没有再继续争论这个问题,转而又问了一遍。
“我还有多长时间?”
“你要是还像现在这么劳心劳力,一年都算长,好好休养,和我去M国,或许还有生机。”
M国在心衰的治疗上的技术进展却是要比华国国内好。
江上雪沉默了很久,继而低喃了一句,“一年。”
沈淮顿时心里憋的更加难受,他忽而道,“是不是如果当年我没走,我们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沈淮永远记得小时候那个自己挨了打,还会偷偷抛出来安慰他的小女孩,永远会记得他们一起被关在都是蛇的小房子里,他被吓尿了裤子,而小女孩哪怕是被咬了,都壮着胆子把他腿上的蛇给扒开了。
“我不知道,或许吧,”比起沈淮悲苦的情绪,江上雪显得很淡漠,她不是原主,如果沈淮当年没有离开,现在会是一幅怎样的光景谁也预料不到。
深刻的后悔的情绪在沈淮肺腑中蔓延,他看着江上雪,神情忽尔变得无比郑重。
“上雪,你和我去M国吧,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救你,只有这样才能活……”
江上雪望着他,叹了口气,然后将压在掌下的文件推了过去。
“你看看,如果你答应配合我,我处理好妘氏集团的事情,就去M国。”
是一沓很厚的文件,看起来是早就准备好了,沈淮一页一页的仔细看过去。
看完后,沈淮无奈的苦笑了一声,“你对她,真是煞费苦心,倾尽了心血,到现在竟然连命都不要了。”
沈淮情绪有些微的悸动,江上雪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同意就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