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姐姐果然叫得美女身心舒畅笑逐颜开,直夸念念可爱懂事聪明,我又扯着面皮干笑两声,好你个狐狸精,抢了我弟弟的男朋友,还来贿赂我女儿,真是气死我了,我把小家伙扯回来,板着脸对她撒气:“坐好,别乱动!”
美女笑眯眯地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大名叫叶想,小名叫念念,你要问哪个啊!”小屁孩蠢蠢地回答。
“想念啊......”美女略一思索,笑道,“真是个好听的名字,是妈妈给你取的吗?”
“是我取的。”抢在那孩子开口前,我看了一眼抱着胳膊坐在那一言不发的陆栩,硬邦邦地回答。
“妈妈你干嘛要骗人?”念念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明明是小舅取的!”
能感觉到陆栩的目光突然像芒刺一样扎在我身上,我不由在心里抹了一把汗,九年不见,这家伙的气场越来越压迫人了!
这一刻,我终于明确地感受到了,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只对弟弟一人温柔的清隽少年了,时光改变了河山改变了星辰,也将改记忆中的人改变了。
我怨怪地瞪了念念一眼。
......这丫头这时候倒是诚实!
不想去在意陆栩的目光,我低头给弟弟发讯息:“薛思嘉,你是想在茅厕里过夜吗?要不要给你送床被子啊?”
等弟弟回复短信时,陆栩还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出神,我只好把头扭到一边去,盯着热闹谈笑的人们,啊,那个女的屁股好大。
这算怎么回事嘛,要分手分手啊,要一刀两断一刀两断好了嘛,你说清楚啊,走的时候什么都不说,回来了吧也不通知一声,这就算了,既然摆明了不想再联系那就跟弟弟说清楚啊,这样一声不吭地逃避算什么嘛。
想到在门口时相遇事的情形,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留了一个学就拽起来啦?难道是害怕弟弟对他死缠烂打吗,开什么玩笑,上大学的时候,追求弟弟的男人女人加起来都能一路排到南海里了,用得着么,哼。
这时候,有个有些秃顶的中年人端着杯酒走了过来,十分卑微讨好地笑着跟陆栩打招呼:“陆总!好久不见了,您什么时候从E国归来的,也不通知我们一声,我们也好去接您呐!”
这个人看着年纪不知比陆栩大了多少,可他却毕恭毕敬地叫他‘陆总’,好你个臭小子,我弟弟在云市苦等了九年,你丫在国外倒是过得风生水起,还混上陆总了,真真可恨。
“不必。”
中年大叔可能是习惯了,他没有介意陆栩冷淡的口气,还自说自话自己活跃气氛哈哈笑了两声,转头对美女恭维道:“这不是苏医生么?上次见您还是去年的事呢,啊,一年不见,您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哪里,许秘书你太会说话了。”美女掩嘴笑。
我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又听大叔哈哈笑:“我可没有夸张,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呢。”
“啊,是嘛。”美女笑容依旧。
“可不是嘛,听说您和陆总的好事将近,这次是特意回国来办婚礼的吧,啊,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佳人,真是再般配不过了!到时候可别忘了知会我一声......”
“你要结婚了?!”弟弟难以置信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
我惊愕地转过头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弟弟目光越过了所有人,直直地看着坐在沙发最角落的陆栩,眼神出乎预料的凶。
完了,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发现。
陆栩没有看他,也没有否认。
这时,美女看着弟弟忽然“啊呀”了一声,笑道:“我认得你,陆栩他经常提起你。”
“你要结婚了?”弟弟没有理会她,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陆栩,好像不从他嘴里听到那个回答就不甘心。
“说话啊!”弟弟攥紧了拳头。
许秘书已经吓得逃走了。
陆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很快移开视线,他站起来绕过了桌子,对那女人说:“走了。”
弟弟拦住了他,指着美女说:“你要和她结婚吗?”
陆栩在他面前站定:“让开。”
美女看了看陆栩,又看了看弟弟,欲言又止。
“刚刚那个秃子说她是医生对不对?是她把你治好的吗?哈,你被这个女人治好了吗?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啊,陆栩,你变成别人眼里的正常人了呢,还要结婚了......”
陆栩很高,弟弟就这么微微仰着头看他,声音悲凉:“那么,求你也行行好吧,告诉我怎么才能把这个该死的毛病治好吧!”弟弟抓住了他的袖子,泪水溢满眼眶,“让我也能像你一样,那么干净得把曾经那些记忆都当做病毒消除掉!全部都消除掉!让我也能像你这样,全部忘掉!”
“不要再说了。”陆栩一把推开了弟弟,弟弟被他猝不及防推倒在地,可陆栩看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大步离去。
美女张了张嘴,小声留下一句:“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追着陆栩匆忙离开了。
弟弟低着头,过长的额发覆过了眼睛,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我却能感受到此刻的心情有多悲哀,我叹了一口气,弯下腰对弟弟伸出了手:“起来吧,地上凉。”
“不要你管!”他暴躁地拍掉我的手。
抓着我的裤管躲在身后的念念忽然走了出来,她拿着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笨手笨脚地往弟弟脸上擦,还在弟弟脸上吹了吹气,说:“小舅不哭,吹吹就不痛了。”
弟弟勉强对她笑了一下:“念念好乖。”拍了拍衣服,慢慢站了起来。
我叹气:“你这个傻瓜,现在总算该明白了吧,现实总是比想象残忍得多,你看,遗忘也不是那么难的事,不是有人轻易做到了吗?像我啊,高中的同学都有好些快记不清名字了,不管是什么都会被时间一点一点冲淡,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不断遗忘,抛掉过去,才能不断前行,你啊,总要明白才行。”
“所以呢?”弟弟低声笑了笑,“我已经变成过去的负累,被陆栩抛弃了吗?”
“你也不要怨恨他,是你太固执了,不肯往前看。”我慢吞吞地说。
他闭了闭眼睛,有一瞬间,我以为他会哭。
大概沉默了两分钟后,弟弟低着头闷闷地说:“薛思琪,我先回去了。”
“啊?”我赶紧把念念拉到身边来,“那我跟你一块儿回去吧。”
“不用了,你等老叶吧。”弟弟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简直最怕这句话了,让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应,只有看着他挤过拥挤的人群离开。
真是的,见面不到五分钟就走了,等会我可是要回横崎的唉,到时候再见就要等到过完年了,这家伙,到底懂不懂我那点难得细腻起来的女人心啊,我是想他唉,是想他才特意把他叫来的唉!可不是让他见陆栩一面就走的唉!真是,早知道会碰到陆栩,我就......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这样也好,这样,弟弟总算能死心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亲妈我是亲妈我是亲妈......陆栩木有失忆真的木有......
P:话说,你们真的想BE咩?
☆、番外.陆栩.上【捉个虫】
脖间忽然触碰到一片冰凉。
已经一口气跑过几条街的陆栩茫然抬头去看。
突然下起了雨,原本悠然的行人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张惶地奔逃起来。只有他还仰头站在原地,很快就下得密集的雨点将他淋得湿透,可他没有动,即使皮肤被浸透水的西装包裹,那种触感令人背部一阵阵发寒。
不知可以逃到何处。
冬日短暂的白天已经坠落,暗夜悄然降临,四周是不认识的人群,一直追在背后的呼喊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那只伤腿在雨水的拍打下隐隐作痛。
垂在身侧的手也开始发抖打颤,明明冷得打哆嗦,他却感到有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心脏好像被一把薄刀子来回割,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莫名痛感突然袭来,他咬紧牙关,等待那种令人无法抵抗的失衡感消失。
他静静地站了十几分钟,才抬起湿哒哒的鞋子,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开始漫无目的的前行,和许多人擦肩而过,那些人奔跑躲雨时溅起的水花无一例外地落在他身上,但他没有在意。
他现在头脑很乱,无法思考,好像有一架年久失修的机器在他脑袋里嗡嗡作响。
“那么,求你也行行好吧......”
那人哀痛无比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回放。
“......让我也能像你这样,全部忘掉!”
只要稍一回想,胸膛里翻腾汹涌的痛楚就已深入骨髓,灵魂撕裂,连血肉之躯都无法保持。
——我都记得。
心底的自己这么说着。
往事历历在目,好像还是昨天一般,怎么会忘。
可是偏偏这些就都无法说出口,陆栩心里一遍一遍麻木地想着,本来就不该见面的,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再见面的,就此,结束了吧。
落在身上的雨势忽而小了,雨水噼里啪啦击打着伞面的响声盖过了其他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