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习坤自己的势力只是出展头角,偷偷分了法租界鸦片生意的一杯羹,眼红嫉妒想要铲除他的不在少数。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不得乱子。
他琢磨着白闻生能在的地方。一个是重伤被人所救,这个倒也好,只要他清醒总能给苏公馆报信。还有两种可能就是他被人所制,无法传递消息。又或者是他自己想要离开。白闻生有预谋逃婚的前科在身,周习坤最担心他又来这么一次。所以他让几个洋行的小工,去了汽车站和火车站。当然这些纯属于碰运气的做法,他就像只瞎猫,想试着去抓一只死老鼠。
可死老鼠周习坤没有遇到,却碰到了周习盛。对于周习坤来说,周习盛还真好比死老鼠一样,让人恶心。可周习盛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他满面春风笑意,不是来和小弟吵架的。但是周习坤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给不得周习盛好脸色看。两个人在一家酒楼,几言不和就要不欢而散。
可这回周习盛耐住了性子,几句凶话以后又转了笑脸,问起了周习坤洋行的生意。周习坤觉得他这纯属没话找话。不耐烦地就回了一句:“大哥,你难道不用回南京了么?”
“啊。短期内不用去了。我已经被派在上海,以后我们兄弟可以常见。”周习盛说到这就笑了一声,双眼直盯着周习坤。看着周习坤不高兴,他也高兴。
可这个消息对于周习坤来说却不是好事,他浑身一冷,只能气这老天频频与自己做对。以后这人在上海,岂不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让不让人活了。忽然他又转了念想,或许自己可以让周习坤利用他手下那些丘八去找找人。他先只是想,没有说出来,眼睛骨碌转了转。
“有话就说。”周习盛最受不了他这模样,以前小弟倒是单单纯纯的,现在眼珠一转准出鬼点子。
“大哥,你帮我一件事,可以么?”周习坤说。
周习盛这下更高兴了,不动声色地笑问:“什么事?”
“帮我找个人吧。”周习坤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一张照片。那是白闻生婚礼时候照的,眉清目朗,衣冠楚楚。
周习盛瞅了一眼照片上得小白脸,他虽然看见过白闻生,可是全然忘记了他长什么模样。拿起照片一看就笑说:“你这又是看上哪家的公子了?”
“胡说八道,这是我妹夫。他昨晚不见了。”周习坤很快将那照片夺回来。“你找不找?”
“找!小弟的忙大哥当然要帮。”周习盛朗笑道。他发现自己其实有了些要巴结讨好小弟的心态,萌生出来的还不算多。
“那两天,能有消息么?”周习坤毫不客气的问。
“逼得这么紧?”周习盛手肘撑到了桌上,凑近了些。
“没办法。三天找不到,我就要另作他法了。”周习坤说。
“好。那就两天,只要他还在上海,两天足够了。”周习盛近距离地看着周习坤,深觉得他还是不要蓄胡子为好。想此他又忍不住地想去摸一把周习坤的脸,可是他现在有了忌讳,怕周习坤当下给他甩脸。算了,算了,先给他点甜头为好。
这下两兄弟算是好好地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期间周习盛一直盯着周习坤看,仿佛对着他脸就能下饭似的。周习坤也不好现在冲他发脾气,麻木下扒拉完了一碗饭后起身就要走。周习盛却拖住了他。
“就走?下午一起去戏园子看戏吧。”周习盛好不容易才逮住这么个机会,不想浪费。
“做什么?”周习坤皱了眉头。
“你不是喜欢罗曼蒂克么?”周习盛笑了笑说。
周习坤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什么罗曼蒂克,一起看个戏就是了?他心里这么想,可是没有说出来而是笑说道:“大哥,你别忘了我拜托你的事。两天功夫,你还有时间看戏,等找到人再说吧。”
周习盛很想给他这个给脸不要脸的小弟一巴掌。对于他来说这么和颜悦色简直是放下身段了。何况要找人也用不着他亲自去吧。算了,今天就放他一马。周习盛想了又想最后这一巴掌也没能落下。
他把手一松:“那好,那就找到了以后再说。照片总要给我。”
周习坤递过照片,笑着起身,从衣帽架上拿下帽子,戴好在头上:“大哥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公司内部最近有宫斗发展趋势...如果要是我下本开宫斗去了....这原因就是....
☆、合纵计
一天过后依旧是杳无音信。晚饭时,本来一个齐齐整整的家。现在饭桌上,却空出了两个位置。苏成泰发了脾气,撂下碗,怒道:“闻生怎么会突然这么没规矩了,出门也不先说一声!”
苏时瑛给苏成泰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他碗里说:“爸,你又发脾气,医生都交代了,你现在要平心静气。”
“平心静气,你们一个个的要我操心,我怎么能平心静气。”苏成泰叹说道。
“闻生这次是不太懂事了,年轻人嘛,总是这个样子。”苏时瑛笑了笑说。
“爸,这次是闻生的朋友得了急病,所以他才没时间回来告诉你。”周习坤如同嚼蜡地吃了几口饭,放下了筷子。
“是,就是嘛。”苏时瑛笑容勉强,手落到桌子下,在周习坤的大腿上捶了一下。周习坤无动于衷。
“这孩子…。”苏成泰还想说什么,可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了。电话是找周习坤的。周习坤趁机离了餐桌,他拿起听筒听到了对面周习盛的声音。
“燕棠,晚上金蟾舞台,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周习盛是邀功请赏的语气,大喇喇、得意地说。
周习坤听得心思一动,背过身,一手捂住听话筒:“找到了?”
“那还用说?”周习盛斜坐在椅子里,长腿架在桌子上,空闲的手里夹着一根古巴雪茄。夏长明站在他身边,划亮了一支长火柴,凑过去点燃。
“他在哪?我去见他。”周习坤完全没去理会周习盛,一本正经地口吻不急不缓问道。
“小弟啊,你没听我刚才说的么?先看戏,再带你去见他。”周习盛惫懒地长吸了一口雪茄。
“先见人。”周习坤简洁回答。
周习盛碾咬了一下牙根,像是被什么酸了牙,在云雾阵里说:“好!地方不好说,我让车去接你。”
“好。”周习坤放下听筒。他目光看过一眼餐桌,转身快步上楼更衣。苏时瑛看了她爸一眼,也放下了碗筷跟了上去。她在周习坤身后,回房进了屋,抱着双臂,用臀抵关上了门。注视着正匆匆穿衣系领带的丈夫。丈夫全心全意地穿戴,却没注意到她。直到走过来要出门,才发现被堵住了路。
“时瑛,让一让,有些急事必须要出去一会。”周习坤好言道。
“习坤你最近是怎么了?”苏时瑛没有让步的意思。
“没有怎么啊。乖,一会就回来。”周习坤拉了拉苏时瑛的胳膊,他知道有一段时间冷落了娇妻。何况又是在她怀孕的特殊时期。他虽想好好补偿,但是不是现在。
“你现在可是一天到晚往外跑。我的话你倒是听了一句没有?”苏时瑛皱着眉头,她是大家闺秀,所以善于控制自己的性子,可忍得了一忍不了一二再再而三。被哄惯了的人,突然受到冷落必然是会胡思乱想。
周习坤笑了一下:“怎么会没听呢?”
“那趁着那个白闻生不在,你赶紧的去和爸爸说去厂里头帮忙嘛。”苏时瑛说。
“好,好。”周习坤连口答应,搂过苏时瑛的腰,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先出门,回来一定按照太太的指示办。好不好?”
“你这成天不在家,你就不怕这孩子出生不认你这个爸爸?”苏时瑛蹙着眉尖说。
周习坤笑把手捂在她肚子上:“他会认得的。宝贝,乖乖在家陪着妈妈。”
“你啊。别以为这么随便说两句儿子就会听你的了。”苏时瑛拿开他的手。
周习坤倒是真想陪她,可是此刻楼下已经传来了汽车的鸣笛声,催促着他出门。周习坤只能又劝了她几句,在苏时瑛的脾气还没消的情况下,先行下了楼坐上了周习盛派来接他的汽车。
车行驶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进了一所军医院,车没有停稳,门就弹了开。周习坤走出车,迎面就遇上了周习盛。他一口气上了台阶,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人在哪?”
周习盛两手插在军裤里,唇角是笑着的,可是眼睛凛凛看着周习坤不发一言。
周习坤回过头:“他在哪?”这次声音语气都变重了。
“你急什么,他还没醒过来。”周习盛眯着眼睛说。
“大活人失踪好几天我能不急?”周习坤沉住气反问道。
“我只是想让你做好些心理准备。”周习盛说。
“他怎么了?”周习坤皱着眉头问,他知道白闻生这次该是遭了罪,可他要求不高,活着就行了。
周习盛笑了笑:“别的倒没什么。就是被人玩惨了点,连刀子都上阵了。外加天冷得了肺炎。”
周习坤听了此话,面部肌肉一跳,声音却极为木然:“在哪里找到他的?”
“一艘渔船上。”周习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