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左大明略一沉吟后,反倒不以为意。
白可更加心乱如麻,坐立不安,影影绰绰地似乎感觉左饕正在承受某种痛苦。
确实,从再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左饕恍惚地觉得世界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看到了从前视而不见的许许多多,心里头却空了一大块。
二十多年来奉为生命宗旨和人生目标的法则,忽然不再理所当然;所谓金科玉律,原来只是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头子灌输给他的,根本经不起推敲;什么无怨无悔的爱情和付出,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左饕喉结微动,他很想嘲笑一番自己的可怜可悲,却发现心脏的疼痛已蔓延至全身。
白君趁机问:“你能不能给他重新催眠?”
老头白了他一眼,看蠢货一样:“我现在连给你催眠都不能,更别说又聪明意志又坚定的他了!”
白君:“……”
白太太沉声道:“时间不多,我们长话短说。左饕,我想你已经明白了,当年许博温找银先生给你催了眠,还让人给你进行魔鬼训练,目的只是利用你保护他的外孙白喆。你完全被这对无耻的祖孙算计了!”
左饕垂眸不语。
白太太上前两步,“而我们也跟白喆小畜生不共戴天!不如我们联手击垮他!”
左饕扫了白太太一眼。
白君忙道:“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白太太点头,“回去后,你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找个机会拿到他保险柜的钥匙。我再联系其他人。到时候咱们务必一击制胜!让这贱人生的永世不得翻身!”
左饕面无表情,调头就走。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白太太万没料到左饕看似虎背熊腰汉子一条,竟如此没刚性,这样一来他们的计划怎么实施?不由大急,厉声吼道:“左饕你没种!这样的奇耻大辱你都忍受得了?你不是被那对祖孙调教得贱骨头了吧?!”
左饕头也没回,“我有种没种,不是你说了算。”
老头冷眼旁观到这里,嘶声冷笑:“你参不参与,也不是你说了算!方案c——!”
白太太:“……”
之前的几个小混混突然冲出,有人抱胳膊,有人拽腿,企图拦截左饕,被左饕一一甩开,摔在地上疼得哇哇直叫——左饕这阵子在左大明身边又找到实战的感觉了。
又有几人加入战局,拼了命般把左饕拖到老头身边。
老头从轮椅座底取出一支针剂,内里竟是半管粉色液体,十分可疑。
有钱能使鬼推磨。几人一面被踹得东倒西歪,一面拉住左饕的胳膊不放,方便老头施针。白君也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白太太在一旁大呼小叫。
老头抓了左饕的小臂,正欲注射,不想左饕突然暴起,反手夺了针管悍然整针刺进老头的手背!
老头:“……嗷~~~!!!”
这一嗓子直接把除左饕以外的所有人镇住了。
借着这一空挡,左饕毫不留情地踹倒众人、掀翻轮椅,面瘫着脸,走了。
刚一出门,只见远远驶来两辆军用吉普,风驰电掣停在他身边。
马教官一马当先跳下车,挑眉问道:“小子,你没事?”
左饕现在看他特别不顺眼,鸟也不鸟他,刚想上车,几辆警车又井然而至,为首一人正是黄老爷子的警卫员,木着大众脸问:“人呢?”
左饕现在也很烦他,觉得他们都是一丘之貉,摔门开车走了。
67、左饕警告,别动,动不了。
左大明扬起穿了沉重军靴的长腿把脚下茶几踢飞出去。那茶几实木质地,少说也有200斤,就这样翻了几圈砸在对面墙上,碎成几块,又弹回数米,散了满地,可见他这一脚的气力之大。饶是左饕都不禁为之侧目,他忽然忆起五六岁时左大明曾经没轻没重地踢过他一脚,他当时人小身轻,貌似在天上飞了好远又来了个就地十八滚,左大明见状还哈哈大笑。
左大明踢完茶几尤不解气,又想去踹酒柜,被小弟抱腰拼命拦住,“老老老大!酒柜倒是不值什么,里面的酒可哪支都不便宜啊!你要非得砸,起码让我把酒都搬出来吧!”话说到这个份上,左大明也不能真在一旁等着小弟腾空酒柜,只好借这个台阶下了,轻轻踢了小弟一脚,踱到一旁去吸雪茄。
左饕仰靠在沙发上,面上没什么表情,头脑里却千头万绪纷至沓来:原本模糊的,竟都变得清晰。他本以为自己对八岁以前的事情印象模糊,是因为年纪太小、年代又太久远,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分明是当年的催眠把记忆干扰了、淡化了,再给他强行灌输了对白可的信仰,让他对白可的重视超过对自己的。好生狠毒!
他对白可的感情过于直接而完整,白可曾是他的心肝、他的宝贝、他拼尽全力也要保护的青梅竹马、他今生今世的挚爱。一切都太理所应当,并不是没有过疑惑,但他却从未仔细思索,直到真相大白、信仰破灭。
左大明冷静片刻,骂道:“许博温这个老鬼,亏我之前还说谢他救了你一命!我谢谢他八辈儿祖宗!老王八蛋,居然敢像养条狗一样养我儿子,就为了保护他的宝贝孙子!催眠!催他奶奶个熊啊催!太特么伟大的想象力了!我真恨不得掘了他的坟、拿他的骨头渣子当烟抽!”
左饕:“……”真是聒噪。
然而这所谓的催眠,委实害人不浅。他曾经历的一切原来竟都像蒙了层薄薄的雾,总是有那么点不甚真切,随着一声“醒”,那雾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挥散了,整个世界越来越真切、越来越客观。直到此刻,左饕才把所有思路都捋顺了,也才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果然傻得可以、蠢到离奇。
左大明怒极反笑,“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许博温如此信任我的基因,特意救了我儿子回来请专人调教!难怪当年怎么也找不到你!他特么就是欺负你没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一定会好好关照他的金孙的!”
左饕皱了皱眉,“你别动他。你也动不了他。”
“嚓!”左大明抬脚踢翻单人沙发,“你特么是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啊!”
小弟求知欲非常旺盛,“什么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左大明憋了3秒,感觉自己解释不清,一脚把他卷出去多远,“问你奶奶个熊问!”
小弟OTZ:“老大!对不起!”
左饕对小弟说:“就是你这种症状。”
小弟是个惯会装疯卖傻的,但也是条真汉纸!通过左大明方才的言行,他已经大致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并真心替左饕郁闷、感到不值。
见左饕骂他,于是笑模笑样地站起身,拍拍灰,痞兮兮道:“哦,我当是什么,不就是贱病嘛。我贱,我承认,但小爷我贱得开心、贱得其所。老大是真心罩着我,当年他收下我也不是为了利用我。不像某些人,都被人玩儿成那样了,还要犯贱。”
左饕冷冷看着小弟,目光像要结出冰碴。
小弟邪魅一笑,“过去我奉承着他,是看你左少面子,误以为他家是你的救命恩人。现在看来千刀万剐都是应该的!你跟认贼作父有什么区别?!正好,老大要教训他,也便宜了我们,顺便尝尝那小影帝是个什么滋味儿。”说完尼玛还舔了舔嘴唇。
左饕怒极,猛然跃起扑向小弟。
小弟吓了一跳,慌忙看向左大明,见左大明跟他使了个眼色,才放心用全力跟左饕缠斗在一处。
两人拳打脚踢、你来我往,竟基本打了个平手。左饕虽不如小弟专业,好在爆发力强、反应机变,在拳台上赌过命、平时拍戏也没少摆花架子,加之此刻被满心的愤怒委屈逼得快要发疯,所以一股脑地朝小弟发泄出去。
左大明微微眯了眼,在旁观战,不时伸手拨开甩到眼前的桌子腿啊装饰花啊神马的。直过了20多分钟,左饕才终于不敌,被小弟按住。小弟扛着挨打,把个酒瓶子在柜沿敲碎一半,哗啦啦喷了自己和左饕一身的红酒,又用断面尖锐的玻璃抵住左饕后颈,左饕才不再反击。
左大明:“…… 你不是说每支都很贵?”
小弟伸着舌头呼呼直喘:“老老大,要命的时候我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只好挑了个最便宜的来扎左少!”
左大明:“…… 你就不能不扎我儿子?”
小弟很伤心,“老大,我不捅左少,左少能踢死我。”
说得左大明一笑。
左大明看看累得像死狗一样的两只,慢悠悠对左饕说:“上次就想问你了,怎么生疏成这德行?连这货都打不过。”
小弟TAT:“老大,我在组织里是数一数二的。”
左大明安抚地拍拍他,“我知道,因为你很努力。”
小弟:O(∩_∩)O。
左大明接着说:“可是小明的身体素质和天分都高出你很多,却没用到连你都赢不了,让我很不爽。”
小弟:( T___T )
左大明皱着眉头吸了口烟,“下午白喆给我打电话,说你可能有危险,说实话老子当时差点真的坐不住。如果是这货”,左大明踢踢小弟,“我一点不担心。但你现在荒废成这样,我还真怕你解决不了。你再晚来半个小时,老子肯定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