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抬手将不规则的围巾理了一下,动作相当自然,“抱歉,看见你站在这儿缩着脖子,就擅自帮你戴了。”严洛晨蹙眉扭过身,明显的躲闪,周淮的手停在半空滞了一瞬,随后放下揣进大衣的口袋里,“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戴围巾就出来了?”
严洛晨的眉头皱得更深,老觉得周淮这话听起来不对劲,可又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于是有些不耐地说:“你管我呢。年三十的你不回家在这儿干嘛?”
严洛晨很烦躁,心里一直一直在说不会再跟这个男人有牵扯,却又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就遇到他,跟他产生交集,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说到却做不到的家伙,很是对自己恼火。
周淮丝毫不介意他的躲闪,双手放进大衣的口袋里,嘴角带笑,眼里却一片落寂和忧伤,“你知道的,我并没有家。”
“开什么玩笑,你周淮要没有家,那X市还有谁能有家?”严洛晨忍不住讥讽他,“你周家那么大,人口那么多,上至你爷爷下至你儿子,几十口人,这样也叫没有家?我看你是到我面前来显示你的优越感来了吧。”
哪怕不像刚开始那样刻骨的怨恨周淮,可想到他曾经做过的事,口角上还是克制不住会恶言相向。
周淮的眸子一闪,“哦?你怎么知道我有儿子?似乎,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对外张扬过。”
严洛晨的脸唰地白了,提着便利袋的手握得死紧,隐隐发颤。
周淮这家伙真能抓他话里的漏洞。
严洛晨忽然哈哈大笑两声,指了指周淮有点痞气地说:“我哪儿知道你有没有儿子啊,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哈哈……你这家伙真不经逗。”
周淮愣了愣,随即淡淡而笑,“是吗,原来是这样。”
严洛晨白他一眼,“肯定是不知道啦,我不过跟你在监狱里有那么一段交情,事后在电视新闻上看过有关你们家的报道,除了知道你很有钱,家族很大,能知道什么呀?”含着鄙视和不屑的视线在周淮身上转了转,“不过看你的样子,也是三十好几了吧,这个年纪有个儿子也不稀奇啊,还不对外张扬,你怕你家大业大有人绑架你儿子勒索么?”
装出这种玩笑般的样子,应该能糊弄过去吧。
可是这样满不在乎的说出这些话,心底仍然微微泛着疼。
周淮很深沉地看他,半晌后失笑,“洛晨,你真的跟我死去的爱人很像。”
严洛晨感觉有什么从额头上滑下来,他僵硬地笑了笑,视线偏向一边,又用玩笑的语气说:“诶,这种套近乎的方式老套了哈,虽然咱俩是一类人,可我绝对不会看上你。”
周淮摇摇头,“凡事都没有绝对的。”他转了个身,面向大街,看着家乐福对面石榴广场上巨大的喷泉,眼神悠远,“即使是死了的人,都有活过来的可能。”
严洛晨的心一霎那像是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样,急速下落,惶恐不安,“开、开什么玩笑,死了的人,怎么可能会活过来。”
“我只是打个比方,这世上的事,没有绝对。”周淮侧过头看着严洛晨,“所以说,你也许有一天会对我产生好感,并非绝对。”
严洛晨的呼吸有些急促。
周淮抽出手扶住严洛晨的手臂,眼露担忧,“你在发抖,是不是很冷?”
严洛晨忽然大力推开周淮,因用力过猛,手中的陈醋碰地掉落在地碎掉,浓郁的酸味瞬间弥漫开。严洛晨双眼赤红地瞪着周淮,吼道:“滚你妈的,老子才不会对你有好感,少他妈自作多情。”
严洛晨头也不回地跑掉了,周淮站在原地,深邃的眸子一直凝望着他消失在远处。鼻息间萦绕的全是那浓浓的陈醋味道,低下头,看见摔碎的瓶子,周淮莫名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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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怎么挨到破了300收。
真不容易,几个月了,好不容易上一次榜,咋感觉没啥效果。
~~~~(>_<)~~~ 现耽太凶残了!!!
43
一口气跑出几里地,直到再也看不见周淮,严洛晨才放慢脚步。刚刚只顾着害怕,竟然把买的醋都摔掉了,晚上拿什么做糖醋茄子和鱼香肉丝?他实在太逊了,仅仅只是那样一句话就被吓成这样。
但是……
周淮为什么用那种自然到隐含关心和责怪的口吻询问他为什么出门不戴围巾?那种语气,就仿佛他早就知道他习惯戴围巾似的。按理说,周淮是不了解洛晨的,即使调查过他,可不会对他生活里的小习惯那么熟悉吧。
严洛晨靠在一根路灯柱子上喘气,右手捂着眼睛,心想,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点。周淮顶多是觉得“洛晨”跟“严洛晨”在很多方面有点相似而已,他不可能会联想到灵魂重生这件事上来。
肯定不会的。
这么安慰自己,心里的不安渐渐平息下来。严洛晨长舒一口气,一回神,发现脖子上还戴着周淮帮他围上去的围巾。摸摸那条羊绒围巾,鼻息间是久违而熟悉的周淮的味道,他愣愣地保持这个姿势,迷茫中,发现自己对这种味道依旧怀着一份想念和期待。
对了,周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边?他该不会是去给“严洛晨”上坟的吧!周淮出轨,瞒着他生了个儿子,除此之外,他对严洛晨的宠也算得上是真心实意,就算他如今有妻子有儿子,像新年这样重要的节日,想必他还是会念着旧情去看望他一下吧。
严洛晨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突然间有些懊恼,他怎么不趁机打听一下墓地在哪儿呢?等周淮年后回到监狱,他就可以偷偷去他的墓前看上一眼了。哎,真是没用,只顾着害怕和逃避,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想到。
严洛晨越想越懊恼,干脆解下周淮给他的围巾,一抬手就要扔进垃圾桶里,但是又在抬手的那一瞬间想起周淮那张温和的笑脸。
“妈的,我凭什么还要想着一个对我不忠的男人!”一咬牙,一狠心,那条还带着温度的围巾就被丢尽进垃圾桶。
怕自己后悔,严洛晨拔足狂奔回家。
走到快递站门口,很意外地发现之前看见的那辆银灰色沃尔沃停在店铺外面,车头正对着店门口。严洛晨皱眉,心想这是谁啊,怎么把车子停到人家店面门口来了?也幸亏是没开门做生意。难道是来找苗雨的?走到楼梯下面,看见停在那里的摩托车,知道苗雨已经回来了,严洛晨快步上楼。
还没进门,就听见屋子里有人讲话,隐隐约约不是很清楚。严洛晨怕是于军在里面,便趴在门上听了一下。声音很模糊,听不出来是谁,于是只好把钥匙收起来,改为敲门。这样,如果真是于军在里面的话,就不会撞见不该看的事情。
门很快打开了,苗雨站在门口诧异地问严洛晨,“原来是你啊,我不是给你钥匙了吗?”
严洛晨心说,还不是怕撞见你跟于哥在里面那什么嘛,嘴上随便撒了个谎,“我出门的时候忘带了。”一边进门,一边悄声问苗雨,“是不是于哥来了?”
苗雨关上门,“哪儿啊,是以前帮助过我的一个朋友。不过,你应该也认识。”
我认识?
严洛晨疑惑地走进客厅,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男人,原本笑眯眯的脸瞬间凝固了,指着那男人半张着嘴愣是说不出话来——
“你好!洛晨,我们又见面了。”周淮挺着腰背坐在沙发上,面前一杯热茶,斯斯文文的,正对着严洛晨微笑。
严洛晨不可思议地转头瞪向苗雨,“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帮助过你的朋友?”
苗雨笑着点点头,“对啊。”他推着几乎石化的严洛晨走过去,把他按在周淮身边坐下,“他是周淮,我想我就不用介绍了,反正你俩在监狱里都认识过。”
原来周淮在十年前在那次案件中帮过苗雨,整个案件里帮苗雨辩护的律师就是他请的,他还经常派人去少管所探望他,偶尔还会亲自去瞧一眼,甚至连这个快递站也是他出的钱,不过苗雨早就把这笔钱还清了。
“我怎么……”一直不知道这些事情?严洛晨跟周淮在一起五年,竟然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这件事。不过细想一下也不奇怪,毕竟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严洛晨也不过十五岁,还在上学呢。
“好了,关于我那段历史你现在都清楚了吧。那我去做饭,洛晨你跟周哥聊聊吧。”苗雨拍拍严洛晨的肩膀,起身,开心地笑道:“想不到今年过年有你们两个陪我,我真是一个人过怕了,哎。”
“等一下,”严洛晨叫住苗雨,“你是说他也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团圆饭?”
“是啊!”
严洛晨惊讶地看周淮,说:“今天是三十诶,你不回家?”
周淮笑了笑,淡淡地说:“我现在没有家。”
严洛晨还想说什么,结果苗雨抢在他前面一步说:“周哥你别这么说,我知道我没什么立场说这些话,但是看你这样子我挺替你难受的。我明白你现在心里还是过不了那道坎,可是人死了不能复生,就算你跟家里人脱离了关系,可不是还有血缘连着的嘛,你这么跟家里人僵持着也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