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沮丧的低下头,沉默着回了自己房间。
脱了上衣照着镜子看,挨打的时候是趴在墙上的,胸腹没什么事,背上尤其是腰上简直就惨不忍睹,现在看着还是青紫一片,大概明天都得变成淤血斑块,没十天半个月的是下不去了。他越看越生气,琢磨着等马二带人过去,他得亲自踹这几个小子几脚才能解气。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笃笃”敲响,周任:“睡了吗?”
周泽延手忙脚乱的套上毛衣,才过去开门,周任皱着眉站在门外,他手一抖差点把门再摔上,不安道:“爸爸,有事吗?”
周任一手按在门把手上推开门,越过周泽延走进房间里。
周泽延越发不安,犹豫着要不要关门,周任道:“关好门,过来。”
周泽延惴惴的走到他面前,被周任捏着下巴抬起脸来,顿时四肢僵硬外加手足无措。
周任:“张开嘴。”
周泽延:“……”乖乖的照做。
周任看了看,不悦道:“都破成这样了,还敢喝酒?”
周泽延不敢动,也说不出话来。
周任放开他的下巴,走到壁柜的一侧去打开柜门,从最上面的格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箱来。
周泽延愣愣的看着。
周任把药箱里的东西检视了一圈,拿出一瓶双氧水和一支口腔消炎喷雾,放在床头的桌子上。他看小儿子有点茫然,便解释道:“这是你哥放在这儿的,他隔三岔五的带伤回来。”
的确是这样,周泽延每次打完架,就算再晚也不敢不回家,上楼怕碰到周任,就躲在一楼健身房里自己处理伤口,偷偷在这里放了个处理伤处的简易小药箱。他快速的眨了两下眼睛,问道:“我哥经常跟别人打架吗?”
周任道:“他是打架,不像你这样,被人打。”
周泽延笑了笑,又“好奇”的问:“爸爸,您是不是经常帮他拿药?”
周任道:“他自己能做的事,我没帮过,他大概还以为我不知道。”
周泽延生出一种莫名的喜悦,周任仿佛在悄悄的关注着他,所以他偷偷在做的事,周任都知道!
周任道:“一会用双氧水擦一擦嘴角的伤口,那个喷雾是消炎的。我叫厨房给你做了冰糖荷叶粥,辛辣刺激的东西这几天都不要吃了,喝了粥再用药。”
周泽延点点头,心情分外愉悦。
周任出门前,像是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说道:“泽续,你别学你哥哥那套,我最失败的事,就是把他教成了那样。”
周泽延:“……”还真是谢谢你,把我教成这样。
他躺在床上,背上的伤被压着,痛觉很明显,但是他一点都不想翻动周泽续的身体。
“爸爸,不如就来看看,你能把我弟弟教成什么样。”
隔天马二如约带着人到学校帮他把那几个学生围在了操场旁边的小树林里。
“哟,就你们这样的,还敢动我弟弟呢?胆儿够大的呀!”马二打扮的十足社会精英,一开口又是流里流气的地痞样,倒把几个学生给弄懵了。
带头堵人的男生站出来道:“周泽续,那天打你是我的主意,跟他们没关系,你让他们走,有什么冲我来。”
周泽延靠在旁边的树上,不冷不热道:“既然是你的主意,你怎么不自己上啊?还拉着别人一起当垫背的,真当自己是宋江呢。”
马二道:“还跟他们叨叨逼什么,哥几个,速战速决啊,别打脑袋,剩下的哪儿软往哪儿招呼。”
马二自己是个爱叨叨逼的货,带的这几个人倒是手脚干脆利索,十几分钟就解决了。
带头那男生趴在地上喘粗气,不再义薄云天晒义气,改深情款款表真心:“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后悔打人!汪婷婷那么美好,谁都不能欺负她!”
周泽延走过去踹了他一脚,也没用多大劲儿,估计是踢到伤处了,他唉哟唉哟的叫起来。
旁边一个坐在地下的男生忽然道:“周泽续,我是白坤的朋友,你哥哥的好朋友,白坤。”他重点强调了“你哥哥的好朋友”这几个字,借以强调关联性。
周泽延有点惊讶,这个男生他有点印象,学生会的什么干部,家境一般,不是能混他们圈子里的人。他有点怀疑:“你和白坤有交情?”
“对,我是他的朋友。”男生见他不信,想了想说道:“他和你哥哥是发小,关系很好,他,呃,他生前爱泡在白坤的酒吧里,那家酒吧叫Lincoln Club。”
周泽延听到这,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会和白坤有交往,但是已经信了几分。
男生说道:“周泽续,我们打你是不对,你也出过气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都是同学,别伤了和气。”
马二看看周泽延的脸色,说道:“小周,既然是白坤的朋友,这也算不打不相识,要不就算了?”马家的生意有一半和白家有关系,他巴结白坤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人也打了,周泽延的气消的也差不多,也同意就这么了结。他蹲下来,对着带头的男生说道:“我好心劝你,汪婷婷美好不美好另说,反正跟你关系都不大。你以为你揍我是给她出气呢?你信不信?她一点都不会感激你。”
那男生撇着头,一脸的厌恶。
周泽延也懒得跟这种满脑子青春爱情女神的小男生再说下去,站起来拍了拍手道:“既然马二哥都开口替你们说话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马二满脸笑意道:“你们既然来上学就该好好念书!以后甭跟我弟弟过不去,再有这种事,我可就不像今天对你们这么客气了!”
几个男生互相搀扶了走了,周泽延还没想明白白坤怎么会和一个学生有交情,随口道:“也不知道这学生说的真的假的,白坤总不露面,连找他求证都不行。”
马二古怪的看他一眼,“小周,以你家和白家的交情,你居然不知道?”
周泽延茫然:“知道什么?”
马二咳嗽了一声,故作神秘道:“白坤被他爸爸关在家里,面壁思过呢。”
☆、chapter6
周泽延觉得奇怪,可再问马二,他却不肯细说,“这事儿啊,回头等你见了白坤自己问他比较好。”
他的心思,周泽延其实也大概明白,万一将来白坤和他对起来,指不定就知道马二今天曾经在他背后说三道四。不过嘛,既然知道白坤被关在家里,那就好办多了。
白坤只有一个比他大十一岁的姐姐,他爸白英堂的性格脾气和周任几乎是南辕北辙,白坤从小就实打实的是被惯大的,他惹出来的麻烦连起来足以绕地球两圈,可白英堂既张不开嘴骂又舍不得下手打,整天跟在后面帮他擦屁股。可是白坤跟白英堂的关系并不比周家父子好多少。几年前,白坤的妈妈因病去世后,只隔了两个月,白坤的亲姨妈就变成了他的继母。白坤从那时候就再没叫过白英堂一声“爸”。
所以,周泽延这段时间联系不到白坤,也没有想过去他家找。一般来讲,白坤能去的地方太多了,唯独不太可能回家。可现在是二般情况了,白坤竟然在家里面壁思过。
周泽延一心想着去白家,好不容易把今天的课混过去,周任又打了电话来问是否下课,在得到肯定答案后,说道:“十五分钟后,到学校门口等我。”
周泽延一愣:“爸爸,我今天有点事……”
周任:“都延后。”不等儿子再说什么,立刻就挂断了。
周泽延对着手机郁闷加不满,为什么不是他爸的事情延后?沙文主义!!!
在校门口等了没一会,周任的Q7开了过来,从车窗看看周泽延,说道:“上车。”
周泽延拉开后门上车还没坐稳,周任皱了一下眉,道:“到前面来。”
周泽延不太情愿,又不敢说,紧张的下车又上车,坐到副驾上去。
车开出去一会,周泽延坐在周任的旁边,背挺得笔直,两手规矩的放在腿上,僵硬着一动也不动。
“泽续,”周任的余光扫到,儿子听到他的声音竟然浑身一震,不由得有些不悦道:“你很怕我?”
周泽延:“……”这要怎么回答?
周任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小时候很爱黏着我。”
周泽延:“……”
周任接着说道:“从你醒来后,就和我变得很生疏。”
周泽延终于憋出一句话:“我长大了。”
这次轮到周任沉默了。
周泽延感觉到周任不高兴,可他也同样高兴不起来。他从前怕周任,每次见面都像老鼠见到猫,周任却从来没问过“你是不是怕我”、“你为什么和我这样生疏”之类的问题,大概周任对这种事根本也无所谓。
他看看窗外,这条路似乎是去机场的?
他问:“爸爸,我们去干什么?”
周任道:“去机场,接你姑姑。”
周泽延心里突了一下,他只有一个姑姑,十几年前移民M国,本来叫周凭,自己改成了周飘萍,她是个画家,周泽续小时候跟着她学过画画,两人以前就很亲近。话说回来,周泽续除了跟他亲哥不太好,跟这家里的其他人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