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拿起电话拨了白家的号码,那边还没接起来,就听到门外有佣人喊道:“先生,二少爷回来了!”
周泽延是被警车送回来的。
“怎么回事?”周任一出来就板着脸问儿子。
本来还跟警察姑娘贫着嘴,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周泽延一听到他爸的声音,陡然肃容。
一旁警察叔叔替他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接到市民报案,说高架桥上有个残疾人……”
周任皱眉,冷声道:“我儿子不是残疾人。”
警察叔叔摸摸鼻子,尴尬道:“报案的市民看他坐在轮椅上,所以误会也在所难免,好在没什么事,我们就送他回来了。那个,虽说小帅哥是健全人,可现在这情况,您以后还是别让他自己出门了。”
周任点点头,说道:“谢谢你们。”说这话时他脸色比刚才稍缓和了点,可还是一丝笑意都没有。
警察叔叔招呼警察姑娘离开,心里暗戳戳的想,还是跟街道办事处和蔼可亲的大爷大妈打交道比较舒坦嗷呜。
周任挥退要过来推周泽延进去的佣人,自己推着儿子进门。他已经大概能猜到事情的经过,漫不经心的问道:“白坤把你扔在高架上自己跑了?”
周泽延耷拉下脑袋,有点沮丧似的点了点头。
周任在他后面,语气平淡道:“再见到他,你要怎么办?”
周泽延想了想,说道:“能避开就避开,我不会跟他计较这种小事的。”他爸会应该喜欢这种答案吧?
周任道:“都避开他了,还说不计较?”
周泽延:“……那怎么办?”说的不对就要虚心求教,他爸喜欢这样。
“他为什么整你?你知道吗?”
周泽延点头,想到他爸在后面可能看不到,又说了句:“知道。“
白坤把他和轮椅一起扔在高架上的时候说:“你哥死了你反倒活了,这世上的好事可是全都让你给占了,我可是足等了一个月多才等到你出院。你哥今天是不在了,他要是还在,就是我俩一块把你扔到六环去!好好享受着吧,拜拜了您内!”
所以周泽延连一丁点的怨言都不能有,因为白坤这幼稚的举动是在替他出气,但他从没想过把他弟弟扔到六环去,那全是白坤自己的主意!他可以发誓!
周任把他推到餐桌边上,坐到对面,接着说道:“下次见到白坤的时候,让他跟你道歉,然后再跟他和好。”
周泽延瞪大眼睛,周任一向不喜欢白坤,可这话听起来像是鼓励他和白坤结交。
“做错事要道歉,这是原则。白坤没什么坏心思,又重情义,我希望你能尽快融入到新的生活中。”
周泽延心里微微有点暖意,瞬间又想到周任想温暖的人并不是他自己,那点暖气立刻被吹散了。
周任又恢复了漠然的表情,淡淡道:“先吃饭,这些事慢慢来。”
为了方便他的起居,周任一早叫人把一楼健身房腾空了出来给小儿子住,反正那些器材本来也只有周泽延在用。
周泽延不爽了,我那边才死了三个月,还算尸骨未寒,这边就迫不及待的把我的地盘腾给你家宝贝,不高兴!
到睡觉的时候,周少爷更不高兴了,在医院里一直有护工照顾着起居,他压根没注意的问题,现在一脱衣服要换睡衣的时候,全都暴露了出来。
他苦练出来并拼命保持的肌肉,没有了!经过日光洗礼的性感小麦色肌肤,没有了!他弟弟周泽续,就是一只白斩鸡,浑身都是骨头,肉还没二两,难怪周任来来回回的抱他都一点没问题。
郁闷了没一会,周泽延难得沉默了,在他拼命长身体的这七年,弟弟周泽续躺在病床上靠营养液活着,营养液不会让他长出肌肉来,太久没有见过阳光的皮肤也只能这样显露出不正常的苍白。
这些年一直被周泽延刻意记住的讨厌和刻意忽略的想念,忽然夹杂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这情绪让他陡然间绝望起来。
他已经被火化埋在了地下,他变不回周泽延;弟弟周泽续说不定本来是有机会能醒来,现在这个机会也被他剥夺了。
双生兄弟,此生却不复相见。
周任给儿子买了些书,都是MBA的入门级教材,其中的心思一目了然。小儿子没出事前就已经在读商学院大一,如果不是那场意外的话,毕业后去读MBA是妥妥的。周任已经在帮他跟学校沟通补学籍的事情,等他身体康复就能回学校把未完成的学业读完。
周泽延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可他本来就打算好了,就是要让周任一点一点的看着,他寄予重望而且格外喜欢的小儿子,不管在他怎么费尽心力的培养下,最后都会跟大儿子周泽延一样,长成个草包蠢蛋。因此就算逼着他读MBA他也不会好好去读,更别说周任还迁就他的身体,只说感兴趣的话就看一看,那他就更是连翻都懒得翻开了。
于婉欣并不常来,每周一到两次,她对“小叔子”一直很友好,偶尔还会带些年轻男生喜欢的小礼物来送他,周泽延总觉得她有点曲意讨好的意思。装作无意的问过周任一次,周任也避而不答,好像不太愿意多说。
周泽延的身体渐渐好起来,终于能摆脱轮椅自己下地慢慢的走路了。
他本来就不是个能憋住不出去玩的人,从医院醒来到现在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除了被白坤诓出去的那次在高架上吹了半小时的风以外,他就只在自家草坪上转过几个弯。今朝重获自由,等周任不在家,就对佣人说自己要去商场买衣服,出门直奔他常泡的Lincoln Club。
这家酒吧最初是一家纯Rock酒吧,是白坤给他之前一个喜欢摇滚的情儿开的,他那时候还整天整天的吹他这情儿是怎么不食人间烟火他是如何使出百般解数才拿下人家的,结果还没等周泽延亲眼见到这妞儿,人家就跟一个地下乐队的键盘手好上,踹了白坤。酒吧常年亏损,盘也盘不出去,关键是白坤也不愿意费那个劲,索性就改了路子做清吧,关系好的哥们十几个人常来这混,后来生意居然渐渐好了,还被白坤他爸当成儿子终于厚积薄发的谈资到处炫耀。白坤就把这吧当成了根据地,没事的时候就总在里面泡着,算账置办东西乐在其中,弄得还像模像样的。
上次被白坤稍显弱智的捉弄过后,周泽延也认真琢磨了琢磨,周任说的对,白坤虽然办事不着调,但对哥们那是真心实意的处交情。现在他打定主意要气周任,这盘棋可比以往下的都要大,不拉个同伙显然是不够科学,他从小到大捣蛋搞破坏捉弄人的同伙例来就跑不出白坤以外第二个人。
所以他今天来,既是憋够了要出来透风,也是来找白坤摊牌。
他是赶着周任不在家的时候出门,这时候酒吧里的人寥寥无几,歌手们也都没上班,音响里放了首挺老的粤语情歌。他四处看了看都没白坤的影子,走到吧台打算问问,就见吧台里边的酒水摆的乱七八糟,完全和白坤的强迫症美学不相符合,忍不住先问道:“你们这谁摆的?当心你们白总爆他的头。”
吧台里正玩手机的小哥答道:“白总有半个月没来了,求爆头都没地儿求去。”
周泽延意外道:“他干嘛去了?”
“不清楚,有事打过他几次电话都说没空让我们看着办,”小哥忽然惊奇道:“我怎么觉得您有点像,诶哟!你们快来看,他是不是挺像周少的?”
几个服务生都往这边看,周泽延骂道:“看屁啊看!你,给我白坤的新手机号,我自己打给他。”
几人感慨道:“啧啧啧,骂人这样就更像了!就是瘦点,矮点,还白点……”
周泽延怒道:“还敢说!我就是周泽延的亲弟弟!你们不是求爆头吗!马上就爆!”
☆、chapter4
周泽延没找着白坤,在酒吧里要到的手机号码打过去几次也始终都关机,郁闷了没几天,就被周任送去了学校。
做了七年植物人,周泽续的骨骼虽然也有生长,身高却还是和他哥哥差了几公分,身形又纤弱,眉目也还带了点没长开似的青涩。这样一来,他站在学生来来往往的商学院门口,也一点看不出他实际上已经二十三岁,完全就是刚入学的新生模样。
周任只把他送到门口,问了句:“下午用不用司机来接你回家?”得到儿子的否定答案后,便不再说什么,直接调转车头去上班。周泽延对他爸的车屁股行完注目礼,才转过身来昂首阔步的迈进了校门。
周泽延对读书这件事一点不感兴趣,对大学里新鲜美丽的姑娘倒是很感兴趣,不过是苦于刚刚才入学,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的话,恐怕周任轻饶不了他,所以只好耐着性子每天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安安分分的混天数。
他的学籍档案都已经被周任安排妥当,他只需按时上课就行。读商科的学生本来就多,除了他所在班级的班导特地跟他见了面,把课程表和教科书给他,其他的人起初并没有更多的注意到这个新来的插班生。
这样过了两个星期,周泽延暗自觉得危险期已经过去,便开始不安分起来。没几天,隔壁班的男生们惊讶的发现,他们班里那位已经被众人围攻很久但无人能攻下的女神,居然被外人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