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不认识,你为何要帮我?”
白衣公子被他的话逗笑了:“谁都有落难的一天,需要旁人伸出援助之手,我现在帮你,指不定哪天你就会来帮我呢?”
冯洛焉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咬咬牙便点点头好似认同了他的话。
“既然如此,快吃吧。”
冯洛焉双手被包扎着,只好勉强夹起馒头啃,白衣公子让他吃点菜,他也就摇摇头表示不用了,拿筷子太麻烦了。
不过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笑眯眯地盯着看吃东西,多少有点不自在。冯洛焉偶尔斜他一眼,心虚地放慢啃馒头的速度。
“吃完后姑娘打算去何处?”
冯洛焉一怔,对啊,他该怎么回去呢?难道要一路问过去么?小南村那么偏僻,也不一定有人知道它在何处,毕竟来小南村的外人很少。
这时脑海里只能想到一个人了,那就是李棉。
现在李棉嫁进何家,住在了镇子上,要找她帮忙应该比较容易,她曾说过何平开的叫何氏药铺,很好找的,只要找到李棉,就能回小南村了。
“我要找镇上的何氏药铺,但是不知道在哪里。”冯洛焉苦恼道。
白衣公子饶有兴趣道:“何氏药铺?真有此店的话,我让宝树带你过去吧。”说着叫来了小二,小二一听何氏药铺,立马就说出了它的位置,白衣公子点点头,打赏了他几钱小费。
“宝树,你带这位姑娘去何氏药铺吧。”
刚下楼的宝树又接到命令,气个半死,“公子,你真忘了咱们出来是做啥的?再不快些怕是要——”
“宝树。”白衣公子竟有些不悦,微微敛下眉,“我自然知道事态紧迫,但是现在毫无头绪,也不可莽撞,我们与这位姑娘算有缘,帮帮她也无妨。”
宝树恨恨地撅起嘴,有些委屈,但是反驳不出半句话,他朝冯洛焉道:“走吧,那地方我认识路,都在这镇上住了一阵了,闭上眼都能摸对路。”
冯洛焉没有立场介入他们的对话,只能静静地立在一旁候着,他跟着宝树走出客栈,一路往西,月光清冷,行人稀少,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宝树走得不快,但是还是会停下来等等冯洛焉,他道:“你不用急,很快就到了。”
冯洛焉向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拖着瘸腿一步一步地挪着,即使钻心的痛,他也咬紧牙关不吭一声,他要快些,要赶紧回村,不然的话,男人可能……他不敢多想,男人会离开吗?或者等他等到绝望而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何氏药铺门前一堆红纸碎屑,匾额上也挂着大红锦绸,门板上贴着大喜字,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办了喜事儿了。
大晚上的,冒然去敲门好么?明明说过娘家人应该少来,免得让人说闲话,哪知第一日自己便捅破了自己的前言。
宝树见他傻愣在门口不动,一时烦躁,便抬手拍了拍门,大喊道:“有人吗?有人在吗?”
“你怎么……?”冯洛焉大惊,自己还没想好,他就先敲门了。
没一会儿,里头传来了些动静,门开了,一个小丫鬟探出头来:“你们谁呀?找谁?”
“我找新娘子……”冯洛焉踌躇道,“我是她姐姐……”
小丫头一脸惊诧,叫道:“你是少夫人的姐姐?”这姐姐竟然像个乞丐般邋遢!
冯洛焉知道小丫鬟对他的印象一定是糟糕的,但是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麻烦你通传一声,我有事找新娘子。”
他和宝树对视一眼,也看到了宝树眼里对他的同情,他只能在心底暗暗地自嘲,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小丫鬟将信将疑地进去通传了,两人在外面等候,初春的天凉意颇重,一件春衫在夜间根本不顶用,冯洛焉抱着自己的胳膊搓了搓,试图取暖。
等了好一会儿,一直没人出来,冯洛焉都怀疑小丫鬟没去说,心生出些绝望来,就在这时,一个脑袋从门内探出来。
“阿冯姐姐?!”李棉披着大红色的外衣,惊喜道,“你怎么来了?呃,你脸上怎么了?”
冯洛焉看了宝树一眼,宝树耸耸肩,说了声便走了。冯洛焉这才开始将今日李棉走后的事情讲出来,李棉听后气得直骂,简直要疯了。
“阿棉,别气,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我没事了。”
“可是那批可恶的官差竟然如此黑白不分,是非颠倒,你泼他们一身泔水那是应该的!”
“阿棉……我来找你不是诉苦的,我急着回村,但是不认识路呀。”
“阿冯姐姐,既然来了,你就住一晚再走吧,顺便洗洗干净身子。明早我差人送你回去。”李棉劝他道。
冯洛焉不是不想住下,他真的很累,头也昏昏沉沉的,身子更是快要垮下来了,但是他现在不能倒下啊,他必须走。
“谁呀,阿棉?和谁说那么久啊?”突然一个洪亮老态的声音插话进来。
李棉慌张地回头:“婆婆,这是我——”
“邻居,我是她邻居。”冯洛焉抢话道。
一个年过四旬,皮肤松弛的女人走出来,她看人的目光很冷,好像天生就是刻薄的命,“原来是邻居,那怎么说是姐姐呢?那么晚来找人做什么啊?”
“婆婆,我想……”
“夫人,我说几句话就走,您别担心。”冯洛焉笑笑。
何夫人不耐烦地看了两人几眼,嘴巴抿得死死的,“那赶紧的,阿平还在房里等你呢。”
说着,她转身走了。
“阿冯姐姐,你怎么不让我说呢?我要你住下来!”李棉拉着他的袖子道。
冯洛焉苦笑:“阿棉,你难道看不出你婆婆不开心么?我留下来她会不高兴的。”
“怎么会?她不高兴?”
“我这副模样来找你,要是说是你姐姐,必定会让你婆婆觉得你身世卑微,上不了台面,抓了话柄,以后只能任她欺负你了,所以我不能留下,我要回村子。”
李棉急得团团转:“那该怎么办?我不能送你去啊。”
冯洛焉心中也是一片凄凉,他无法捕捉命运的路线,他该飘向何处呢?竭尽全力地去努力,到最后仍是因此自身人微言轻,无权无势而被迫放弃。
他是不是……今晚真的回不去了呢?
“有了!”李棉大叫一声,“我把大毛给你,你骑着它走,大毛认识路的啊!”
原来李棉把大毛也当做陪嫁品牵了过来,何平不介意多养头驴就同意了。
冯洛焉惊喜道:“大毛认路?那太好了!”
于是李棉跑到马棚牵出了大毛,这货甩着尾巴不情愿地出场了,“大毛,你载着阿冯姐姐回村,知道吗?可别给我走丢了!”
大毛不服气地打个响鼻,表示完全明白。
冯洛焉艰难地跨上大毛,他不曾骑过驴,有些不稳地趴在驴背上,李棉让他夹紧驴肚子千万别摔下来,“阿冯姐姐,那你可要小心啊这一路。”
“我会的,阿棉,你也要学会看婆婆的脸色啊,别冲撞她,好好说话,知道吗?我走了啊。”
李棉眼里泛着泪花,白天还高高兴兴的,现在倒是有些难过,很多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消逝了。
大毛慢腾腾走着,冯洛焉支撑不住趴在了驴脖子上搂着,一颠一颠地骑着。
头顶弯月明亮,淡淡的月光照在乡间的小路上,旷远的田间寂静无声。好似天地间就只剩冯洛焉一人在行走,他疲乏得快要睁不开眼,但是意识仍在转动。
他想,他明明是个男子,就应该跟着小南村的其他男人一起去当兵,或许那样,一切就会完全改变。他可能战死沙场,可能负伤累累苟延残喘,就是不可能再遇见男人,无法为他心动,无法飞蛾扑火,无法自作多情。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私的个人情感。
萧大哥,我就是这么自私,还抵押了你的玉箫,你是不是,会恨我呢?
萧大哥……
冯洛焉眼角湿了,无意识地睡了过去。
☆、25光明英雄(3)
冯洛焉被捉走后,林芝就急傻了。她脑中一片空白,呆立在原地许久。四周的村民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表达了他们的担忧与心焦。
“林芝,这可咋办呐?阿冯那丫头会不会有事呀?”
“是呀,那群当官的都是一个样,可狠了,阿冯会不会被打呀?她那么瘦,怎么经得起啊!”
“哎,阿冯那丫头做啥去顶撞那群官差呀……这可怎么办啊?”
“……”
一群婶婶姑姑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句发表着看法,虽然都是对冯洛焉的关怀,但是也没人敢卷起袖管说“走!找官差们把人要回来!”,在这个年代里,他们都是些不足为惧的蝼蚁,可有可无,即便踩死几只,也不影响大碍。所以一个卑微的百姓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保好自己的小命。
林芝越想越皱紧眉头,大喝一声:“好啦!大家不要说了,我去看阿冯,想办法把弄出来!”
“可你要怎么弄出来,林芝?”有个跟林芝年纪相仿的姑娘怯怯地问。
这无疑是最伤脑筋的难题。或许可以塞点钱通融通融?那要塞多少钱呢?那些贪婪的官吏们,一个个像是吸血虫一样,恨不能榨干百姓所有的钱财。自己的积蓄只有这么多,也不知够不够打通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