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等你回来和我一起去我父母的坟前,让他们好好看看你,他们活着的时候被生生拆散二十几年,死了总算可以在一起。要是我死了,你,能忘了我吗?
景卿思绪流转,忽然看到石黑虎孤单寂寞的身影在冬日的阳光寒风里渐行渐远,那被风吹起的衣角,那凌乱在额前的黑发,那苍凉在时光里的深邃侧脸。
情到浓时,怎舍分离。
也不知过了多久,狱卒又来送饭了,顶着个通红的大酒糟鼻的狱卒这次手里端着个托盘,盘里放着几样鱼肉,还有一壶酒。“吃吧,快吃吧,黄泉路上别做饿死鬼。”
“黄泉路,饿死鬼,这是断头饭?”景卿在吃惊之后笑出声儿:“真的就不给自己机会了吗?”
酒倒进粗瓷的大白碗里,景卿端起酒对着前方的虚无说:“娘,爹,第一杯敬你们,生前没有叫你们一句,可不久后我就可以承欢你们膝下了,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团聚了。”把酒泼在地上,景卿又倒上第二碗“龙老爷,龙太太,爹,娘,不管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总归养了我二十多年,今日后我们恩怨两消散。”景卿把这碗酒喝干,倒上了第三碗“梓轩,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兄弟,好想回到那些不管不顾壮志凌云的青葱岁月,我走了,你保重。”
坛子里的酒倒出了最后一碗,景卿看着看着,就有泪水滴落在里面,“石黑虎,我不敢好和你说告别,我害怕,怕你怨我恨我,来生吧,来生景卿在三生河畔等着你,等你来找我,不管是百年还是千年。”景卿仰头把酒喝干,酒碗摔在地上,碎成一片片。
景卿被人带到了刑房,这地方他不是第一次来了,那几十皮鞭就是在这里挨的。阴暗的黑房里各种沾着鲜血的刑具森森罗列,腥臭的腐味直冲鼻子,景卿却在这里看见了几张熟悉的脸孔,龙山县县长陈远桥,保安队长,还有龙贵。
怒意在景卿的四肢里奔涌,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一分,他淡淡的看着那几个人,就像在看几个猪狗。
龙贵本来想看到景卿痛苦、害怕、求饶的样子,可是景卿的淡然不屑竟然让他心头惶恐,为了给自己驳回一城,他大着胆子向前,一口淬在景卿脸上:“龙大少,你也有今天哪。”
景卿的双手被缚,耸着肩膀擦脸上的口水,他厌恶的白了龙贵一眼,低低的说:“龙贵,你知道万泰商号的印章在哪里?”
这正是龙贵想再见景卿的目的,没有印章,商号的很多银钱他都动不了,所以他历时来了兴趣。
“龙大少,你就交出来吧,我还能给你买口棺材找块好地。”
“你过来,我告诉你。”
龙贵看看四周全是荷枪实弹的兵丁,再看龙景卿,双手被绑在身后,浑身是血迹,就大着胆子向前,倾身凝神去听。
景卿眼眸一眯,抬脚对着龙贵的心窝子就踹下去,这一脚够狠够大力,龙贵结结实实的被踹在对面的墙上,一口血喷出直接就歪着头晕过去。
保安队长一看吓的大声喊:“保护县长大人。”
十几个兵头把陈远桥围起来,那厮在人墙里白着脸跺脚喊:“行刑,快给我行刑。”
又有七八个人上前压住景卿,绑在刑床上,景卿没有再做挣扎。
一张浸了水的桑皮纸覆在景卿脸上,景卿这才明白这帮小人要对他用“贴加官。”
“贴加官”是从古传下来的的一种酷刑,用湿了的桑皮纸盖在犯人的脸上,起先犯人会因为缺氧手脚挣扎,盖到第五张纸上,人就窒息而亡。那五张半干的纸叠加在一起。一揭而张,奥凸分明,犹如一张面具。
没想到陈远桥用这么恶劣的手法对付景卿。
第一张纸贴在脸上,景卿就觉得呼吸憋闷;第二张纸贴下去,景卿憋得胸腔疼,处于本能他挣扎着手脚,想揭去脸上的障碍,甚至伸出舌头拼命去舔那桑皮纸;第三张纸贴下去,景卿一阵阵眩晕,强烈的呕吐感充斥在他喉咙间,在身体的深处,每一寸都疼的如撕裂一般。
陈远桥享受着景卿痛苦的表情,说道:“别让他死太快了,我得回去,真不忍心看着这么俊俏的青年这样的死去。”说着竟然真的离开了。
行刑官没有把第四张纸贴下去,他们都恣意的享受着景卿垂死的挣扎。
景卿被从未体验过的痛苦压进了深渊,在无边的黑暗里,他感官的功能正一点点消失,只剩下要撕碎自己的痛楚。
看不到边缘的黑色空间里,出现了一点细微的光亮,一个落寞孤单的背影出现在景卿的视线里,他背对着景卿在一耸一耸的抽动肩膀,像在无声的哭泣。
卿己着送明。“石黑虎!”景卿急着上前抱住他,可是脚下想踩在海绵上,虚虚的一步也迈不出去。
“景卿,你怎么敢撇下我,我说过我会水里火里陪着你,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明明听不到任何声音,可是石黑虎的话却像是直接印在心里,那样的深刻。
“石黑虎,我不会抛下你,我不,我要活,我要活。”
拿着桑皮纸的行刑官,看着本已经不动的景卿忽然又剧烈的挣扎起来,甚至还有低低的哀叫。他大吃一惊忙把手中的第四张纸盖上去。
景卿觉得身子越来越轻,那一点点微光也渐渐暗下去,意识随着光线的暗淡而渐渐的模糊。
这是,要死了。
在意识完全丧失的那一瞬,他听到石黑虎在他耳边喊:“景卿。”
好像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千年,景卿听着耳边有人在哭泣,他却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在人世还是阴间。
“景卿,你醒醒,快点醒来,快醒来。”是石黑虎,那种把霸道和宠溺能融合在一起的叫景卿只有他。
景卿动了动手指,想要抓住这个人,不管是在哪里,让他感受到他的存在,一下就好。
“大当家,你看龙大少的手动了。”这又是谁,声音好熟悉。
“景卿,景卿。”手被一个温暖厚实的大手抓住,好暖,景卿满足的发出叹气。
“景卿,醒了就看看我。”温热的脸贴在自己脸上,却有着凉凉的湿意。
“石黑虎,你哭了吗?”景卿想问,可声音在喉咙里变成了咕咕声。
“景卿,我快起来,起来打我,我来晚了,我说要保护你,可是我没做到,害你受这样的罪。”
景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回握住大只大手,告诉他他一直都在。
缓缓睁开眼睛,景卿发出一阵费力的咳嗽,他虚弱的对着那个哭的傻傻的男人说:“哭什么,好像我不要你了一样。”
石黑虎发出一声狂叫,一下子扑在景卿身上,沾着泪水的脸在景卿脸上来回磨蹭,大当家冷静睿智的气度荡然无存。
“石大当家,你脏死了,眼泪鼻涕全抹我身上了。”景卿心里疼着,他不要石黑虎为他难过。
哽咽了几声,石黑虎才说出话来:“哪里有鼻涕了,我没哭。”
“好,你没哭,是我哭了,石黑虎把我弄起来,我恶心这个地方。”
“嗯。”石黑虎用袖子抹了抹脸,把景卿从刑床上抱起来,就往外走。
“石黑虎,这里还关着那天抓来的人。”
“顺伢子,去把这里所有的人悄悄的放出来,一把火烧了这个大牢。记住,一定要速战速决,制造慌乱为主,不可和他们硬拼。
“是,大当家。“顺伢子领着人悄无声息的融到黑夜里。
第九十章 为夫报仇
更新时间:2013-8-21 12:20:21 本章字数:3484
“景卿,现在还难受吗?”石黑虎一面厮磨着景卿的脸一面问道。
“头好晕,肺里难受。
“景卿,你吓死我了,如果我再晚来一步,我会杀了我自己。”
感觉到景卿在自己手里的温度,石黑虎抱得更紧一些,直到现在他都觉得怀里的人有些不真实,当他闯进去看着脸上盖着桑皮纸的景卿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一瞬间他的心就停止了跳动,耳膜轰鸣,仿佛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
“你倒想得美,我可舍不得死,这么好的男人我不能让别人用,这里、这里、这里都只能是我的。”
景卿的手软软的划过石黑虎的唇、胸膛和下腹,石黑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这个和欲望无关,只是单纯的从心底里涌出的用蜂蜜做成的黏腻甜美的漩涡,生生的陷进去,哪怕会窒息也心甘如怡。
“景卿,现在怎么样,还能坚持吗?”石黑虎把景卿抱上马背,温柔的吻着他的发旋儿。
“嗯,现在好多了。”
“好,那我就带你去看场好戏。”石黑虎双腿一夹马腹,带着十几个手下奔着陈远桥的县长官邸而去。
景卿差一点就永远看不到月亮了,今晚的月亮有点忧伤,隔着一层雾一样的云彩懒懒的顾盼人间。他缩在石黑虎的怀里,有些贪婪的嗅着沁骨的寒风,能活着,能爱着,真好!
县长官邸门前今夜竟然没有守卫,只是立着两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
黑色的人影鬼魅般从夜色里滑出来,隔老远对石黑虎打手势,石黑虎微微点头,下马抱着景卿来到了大门前。
“石黑虎你疯了,这是在龙山,你知道城里有多少军队?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