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吗?”敲门声伴着温柔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白敛支持着自己从床上爬起来,疼得他恨不得给自己一记麻药,明明按他自己的性格他一定不会撑着的,但是原主的性格……白敛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叹口气:“有什么事?”
“想着你还没有吃饭,我给你送来了一些。吃完后,去给爷爷陪个罪,在这里住着,总不能就这样倔下去……”叹了口气,白核看着那些已经完全冷掉的食物,即使人在门外,眼中的担忧也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白敛走下床,拉开门上的门闩,把门给打开,让白核进来。
看着白核放在桌子上的食物,和他投到他身上无比关心的眼神,白敛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住不给白核几脚的。
即使白家的收入再怎么降低,白家的菜色也绝对不可能差到了这个地步吧。猪油渣一满盘子,腌萝卜一小碟,水煮青椒一小碟,不知道什么汤煮出来的挂面一小碗。不说这些东西都已经冷透了,甚至在猪油渣下面还凝结了一层白白的油花,就说这些菜的搭配的做法也绝对不符合白家一贯的养生做法。
白核看到白敛看着那些菜却不动,知道他是对这些菜不满意,轻轻拍了拍白敛有些僵硬的肩膀:“虽然都是些剩菜,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这炸子(猪油渣),是我和父亲特意留给你的。东西有些冷了,只是这种情况,我也没法让厨房去单独给你去做了。”
这是在继续“明示”他,他的地位太低了,而且是因为爷爷不待见他?难道他不知道在白家是允许自己开火的吗?
好吧,作为一个刚刚来到白家的人,他的确是应该不知道的。
内心无奈,表面不满的坐下来,白敛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坚决的不想动了。
他相信,这些菜一定是给他特别准备的无疑了。
浓浓的咸味也不知道是放了多少包盐进去才有的效果,谁不知道盐能减缓伤口愈合的速度,而且对于淤血,或者说是已经淤血的位置,在染上了大量盐分后更会变得愈加严重,甚至那一块地方有几率会成为习惯性淤血的区域。
而让白敛牙疼的地方更在于,他还不能说不好,因为刚刚白核才说了,这是他们吃过的剩菜。
“你们每天还真辛苦。”不大不小的刺了一句,全部忍下去也不是原主的做法。
白核还是一脸温柔怜惜的样子,好像完全没有听出来白敛话里的讽刺,还企图在白敛的头上揉一揉,只不过被白敛再次躲了过去:“以前我还有一个弟弟,他和你的名字一样,而且也同你一样挑食,小时候非要我一口口的喂才愿意吃饭……”
白核的话在他的笑意中欲言又止,不过就凭这也足够白敛在心里跳脚了。
他才没有被喂饭的经历,爷爷教养男孩子,都是要求事必躬亲的,只要是理论上能自己做的时候,就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帮忙。
不过这些白敛一点都不能表现出来,反而是抬头看了一眼白核,眼神里满是讽刺:“你喜欢喂饭就去给你的狗喂,人可不需要你来喂饭。行了,你没什么事就走吧,这里庙小,容不下白家的大佛。”
白核的脸色顿时变了变,但是良好的伪装习惯让他在下一刻就恢复了他那温柔的模样:“先去给爷爷赔罪吧,也许你的心里不太好受,但是要做的总是要做的,晚做不如早做。”
这方面,白敛也没有继续跟白核扭着,他需要寻找见爷爷的机会,而由白核带领着去,也是最好不过了。
被白核带到爷爷房间的门口,白核就随便找了一个理由离开了,这期间,白核还告诉了白敛不少爷爷的禁忌,白敛听了半天,这些禁忌还没有一个是误导他的。
也就是说,白核希望他成功?但是如果他成功了,不是会给白核带来不小的麻烦吗?
摸不明白白核的心思,白敛也就不继续为难自己,屈指敲门,白敛的动作是从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不停地做的。
“咳咳,进来。”一个极为苍老的声音传来,声音中还压抑着咳嗽的虚弱。
白敛打开门,看到的就是坐在贵妃榻上,盖着一床厚被子的老人,老人眼睛有些模糊了,而且因为咳嗽,气息也不那么顺畅。
老人一眼看到白敛,一口气就冒了上来:“你来做什么?”语气冷淡至极。
“我是来借书的。”白敛将要说的话脱口而出,心脏因为紧张和激动在胸腔内剧烈的跳动着。
老人斜了一眼白敛:“你借书?我这里没你的书,想借书先给我学会怎么做人。”
“不过是一本《本草注解》罢了,也借不到吗?”白敛的话淡淡的,但是却压抑着不知道多少东西。
老人一听白敛说到了《本草注解》,顿时就有些激动了起来,眼睛瞪得浑圆,手也朝着白敛的方向,不知道是要赶他走还是让他近前。
《本草注解》是他在倒下之后才写的一篇小记,这个东西,只有他和白敛看过,而在白敛弄明白里面的意义之后,他就立刻把这个给烧掉了。
也就是说,这个人见过白敛,或者说他就是捡了一命,然后改头换面又回来的白敛。
大概是因为太过于激动,老人的话一时间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一下“嗯嗯呀呀”的音,一看就是病入膏肓的模样。
一直跟着老人身边的军人刚刚从外面回来,一眼就看到了这种情况,第一反应就是尽力的去维护这位救过上面不知道多少人的老人。
不知道内情的军人看到老人的动作,以为是要驱赶白敛,而白敛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在军人的眼里就是在嘲笑老人,所以军人直接冲了上去,一把抓住白敛的肩膀,然后一个使力就把白敛摔到了房门外面。
本来就已经伤痕累累的躯体再次被重重的摔倒了地上,甚至因为巨大的冲击力,一些地方磕到了尖锐的物体上,剧烈的疼痛感不断上扬,就好像全身上下都被碾子给过了一遍,白敛哆嗦着,半天也爬不起来。
“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就知道抢这、抢那,没看到老人的情况吗?真是些猪狗不如、狼心狗肺的东西,别人乌鸦都还知道要反哺养它的母亲,你们这些东西就知道从老人那里抢夺自己的利益,什么时候关心过老人?”
“要是有哪一天,我家的小子也这样,我宁愿把钱都扔到水里,把不动产都送给国家,也绝不会分出来一分。你们这些连家人都能残害的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的,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对你们出手的命令,我绝对把你们这些人全部枪毙。”
军人愤愤不平的在白敛身上发泄着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怒气,完全没有看到在他的身后,那位老人急的整张脸通红,却因为他不回头,而使老人一切想要阻止他的手段全部被忽视。
这段时间军人看着老人被那两个所谓老人的子孙在私下里不知道欺负了多少次,一直生活在部队、听过了不知道多少位军人都是被这位老人所救的他,一边的气得直发抖,一边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办法做出任何事情。
而白敛的到来,正好给军人一个发泄的口子,还没有被老人承认、又当着他的面欺负老人,即使他出手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所以白敛就成了军人眼里的软柿子、给猴看的那只鸡,军人的下手是丝毫没有留情,只有最重的,没有注意到一丝一毫。
老人在军人后面看着心疼极了,但是却怎么也阻止不了军人,一心想要开口说话的他,却越是急躁,越是没有办法开口。
白敛弓着身子卧在地上,身上的疼痛让他头晕目眩、双耳发聩,白天里他特意带上的伤和现在的伤混合在一起,几乎让他觉得他现在就是在被凌迟。
抬起头,白敛用尽了身上最后的力气,咬牙切齿:“你等着,等你落到我手上,我一定会让你享受到你刚刚说的一切。”
大概是白敛的面目太过于狰狞,眼中散发出来的怨气太重,行伍出身的军人竟然在他说话的时候打了一个寒颤。
那个军人退到门后,双眼圆瞪:“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这种人,距离落入法网已经时日无多了。”
“哐”的一声,军人重重的关上了房门,只留下白敛一个人卷缩成一团,默默忍受着浑身上下仿佛钝刀子不停割着一般的疼痛。
一直在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窥视的白核见到白敛被打出来,只能跟个脱水的虾米一样卷缩的趴在地上,脸上露出的了一丝极为快意的笑容。
然后,这样的笑容被迅速的掩饰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心疼、是怜悯、是感同身受以及极尽的温柔。
“你啊……”一句叹气,包涵了不知多少怜惜,白核走到白敛身边,用帕子轻轻擦着白敛露在外面的伤口,一点也不觉得那些伤口狰狞的可怕。
白敛动了动,虽然是很小的幅度,但是白核却很明显的感觉到了。
再次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无奈更多,还是恨铁不成钢更多:“你为什么就这么倔?为什么就不肯老老实实认个错呢?”低声的呢喃,也不知道是说给白敛听的,还是自己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