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半巡,景初借口出去上个厕所,实则出去透透风,有简伊这人在他眼前晃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心累。景初离开没多久,简伊也借口出去打电话了。
包厢里只剩下三个老男人面面相觑,没了那关键的俩破娃,江乔也卸下伪装,不再插科打诨活络气氛。
“我真怕待会儿他俩在外面打起来,”江乔无可奈何地耸肩,“不过我倒不担心阿初,毕竟是练过一段时间的,比起简伊那只色厉内荏的白斩鸡,我更相信阿初的战斗力。”
温和神情凝重:要真的打起来反倒不担心了,怕就怕简伊根本不想打,就凭他那张嘴,回头小心景初被奚落得不死也残废!
“我上个厕所。”温和也刷地站起来,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于是包厢里只剩下江乔和简白大眼瞪小眼了。
简白苦恼地用手指撑着太阳穴,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简伊当年年少气盛,为了他捅了陈昔家的那小孩一刀,从此只能与政界无缘了。那件事导致了他和陈昔彻底反目,是真的连半点回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简白从头到尾都没怪过简伊,尽管这破娃有时候做事有些偏激,连不顾后果自毁前程的事情也敢作,但他的本质不坏,只要不是心存恶念,总还是能把这破娃掰正的。
照理说,景初先前应该没跟简伊有过什么交集啊,为什么简伊对景初有这么深的成见?莫非他也和老爷子一样,完全接受不了他爱的是一个男人?
“简白,这是你家的家事,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江乔语气淡淡道,“不过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家事都摆不平,就真的连女人都不如了!”
“简伊本质上不是个坏孩子,”简白笑笑,“不过我知道该怎么把危险因素扼杀在摇篮里。”
江乔勾勾唇角没再说话,然后端起酒杯,仰头一口饮尽。
而在外边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景初后悔自己找借口出来透风了,因为你妹的这也太冤家路窄了,好死不死的他竟然在厕所里单独碰到简伊!不过当这人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景初终于明白这世上很多时候根本不是冤家路窄,而是仇人故意与之碰面。
“我和表哥从小就一起长大,他对我一直很好。”简伊跟景初并排站在洗手池边,他似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记得有一回我闯了祸,被家里的人禁足半个月,还是他偷偷从门缝里给我塞各种杂志漫画呢——他知道我那时候喜欢看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喂喂喂!你当是在演狗血又恶俗的古装剧吗?你妹表哥表弟竹马竹马,别最后把自己演成一炮灰恶毒男配啊喂!
景初在心底恶毒地吐槽,脸上依旧笑得灿烂,他明白有些人能不撕破脸皮还是不要撕破脸皮的好,毕竟以后大家就是亲戚了:“嗨,是吗?看来简白对自家表弟很是照顾呢,挺好的啊。”
“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比较深厚,”简伊抬眸从巨大的镜子里看了一眼景初的表情,恶意地微笑,“比起外边乱七八糟不干不净的人,表哥自然是向着家里人的。”
“……”这货绝对是故意找茬啊混蛋!景小爷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份气,当场就炸毛了。不过破口大骂的事情景初从来不会做,毕竟有损形象。于是他笑容反而更加灿烂了,“比起那些乌七八糟莫名其妙的玩意儿,简白自然知道该向着谁,何况我们还要同床共枕很多年不是?”
简伊脸色骤然一冷:“这世上连夫妻都可以离婚呢,何况是一对连结婚证都没法领,没名没分住一块儿,谁知道哪天其中一个就觉得对方其实一点儿都不合适的……恋人,你说对吗?”
“我……”景初终于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了,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忽然推门进来的人给打断了。
“要不是经过深思熟虑,简白也不会随便带人到那幢别墅,显然他是好好跟阿初过一辈子的。”温和走进来,面沉如水,“关系再好的亲戚终归只是亲戚,谁也不能真的跟谁生活一辈子。亲戚间关系再好,能陪自己到老的终归是枕边的那个人。”
☆、第五十三章 管家
景初、温和和简伊三个人一起从厕所回来,他们的表情都不大自然。江乔和简白这两只已经成人精了,一看就明白刚刚这三人绝对是恶战过一场,于是这饭局也吃不下去了,赶紧各自拖着自己的受回家。
江乔温和,以及简伊的工作地点在市区内,为了方便就一同开车回市区,而简白则带着景初开车回郊区的别墅养病。
他们回到别墅的时候,简家已经派了一个管家,一个菲佣,一个厨师以及一个家庭医生在门口候着。简白稍稍意外,因为自从他跟凌亦雪离婚后,已经独居了很多年。何况他很早以前就从那个位置上退了下来,本质上来说,他已经主动放弃了简家的继承权,照理说他们应该不会把管家指派给他才对。
景初则对这样的阵仗感到诧异,眼前这场景就跟演三流狗血豪门剧一样,他仿佛今天才真正了解简白,了解简白身后的家族有多强大。
“大少,景少。”管家见简白拉着景初走下车,连忙率领其余三个人毕恭毕敬地弯腰致敬。
“……”简白没有应声,他下意识地紧紧拉着景初的手,默不作声地盯着眼前仍旧保持鞠躬姿势的李叔。李叔一向是伺候老爷子的,二十几年都没离开老爷子身边半步,如今却被安排到他这儿,怕是老爷子的旨意。
那么,老爷子知道阿初的存在了?
简白拿不准老爷子对这件事持什么态度,可他绝对不允许当年的事情再次重演!
见简白不吭声,李叔只得把腰弯的更低,做出服帖状以证明自己没有半分恶意:“老爷听说了您出了意外,原本想要亲自回来看望您,不过他临时有事,实在抽不出身,所以派我们过来好好调养您的身体。”
“是吗?”简白的语气很平淡,完全看不出此刻他内心真正是情绪,“那麻烦你了。”说完,便拉着景初,绕开这四个人快步地走回别墅里了。
当天晚上由那位医生给简白换药,景初则在一旁看着。这位医生姓钱单名一个开字,看起来非常好相处,总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情,甚至在一边给简白换药的时候一边嘱咐景初平时要注意的事项。景初对这个医生还算有好感。
换好药之后,简白让景初去客厅看会电视,或者回房间玩会儿电脑,自己则把管家叫到书房说话。
景初知道简白这是要找管家聊家事,是他不方便听的家事,于是也不甚在意,听钱开说他把他那实验室里的瓶瓶罐罐都搬到后院的小木屋里,便非常好奇地跟着去看钱开的瓶瓶罐罐了。
而在书房里,简白坐在巨大的红木书桌后面,他的两边以及后面是整整三面墙壁的书籍,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明黄温暖的墙灯。李叔穿着黑色西装,站得笔直地在离书桌不到半米的地方,静候简白吩咐。
“李叔你伺候简家这么多年了,不论你是跟着老爷子还是今后跟着我,应该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简白淡淡开口,在明暖的光线下显得他的五官轮廓更清晰立体了。
李叔毕恭毕敬地点头:“是。”
“老爷子知道阿初的事情了?”
“……”停顿了一下,李叔才缓缓答道,“是的。”
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简白在心底长叹了口气,很显然,老爷子目前暂时不想动景初,所以干脆选择不回国来个眼不见心静。他猜老爷子大概是听说了医生的建议,怕这时候要求他和景初分手影响他的心情反而不利于他养病,所以才暂时选择按兵不动。
可他太了解老爷子了,这个老人随着年岁增加,是越来越固执己见。他要不能接受的东西,是绝对不会让这东西存在于他跟前——甚至连听说一下都不允许。
简白忽然朝李叔微笑,尽管他是在笑的,但这个笑容看起来却不怎么亲善,甚至有点冰冰凉的味道:“李叔,我好歹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不想为难你,那末你也别太为难我,否则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怕是没法共处下去的。”
李叔沉默,像陷入了某种沉思。
简白于是也不说话,有些东西点到为止,还是留时间和空间让李叔好好权衡利弊。
李叔跟老爷子多年,是老爷子最信任的心腹。老爷子派李叔过来无非是想监督他,但简白也不是省油的灯。短时间内拉拢李叔站在自己这边估计是不可能的,但简白有的是办法让李叔无法正常复命。所以他只是稍微地警醒一下李叔,其实他的要求也不多,相信李叔能明白,如此,或许他能容忍老爷子明目张胆地把人安排到他跟前。
“大少希望我怎么做呢?”许久,李叔不卑不亢地问。
“我只是不希望阿初受到不该有的伤害。”简白说,“人是我主动招惹回来的,整件事都与他无关,你应该能明白,对吗?”
“是。”李叔垂眸。
“好了,你出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