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忽然就放松下来,他接通电话:“喂?”
“……听你声音似乎很累?”姜喜迟疑了一下,然后关切地问道,“今天打电话给我家老板才听说你出事的消息,你现在还好吧?”
“还行,要是真的死翘了我现在也没法跟你通话不是?”景初说到这儿,脑海忽然浮现出那天简白为他挡刀的场景,那时候他是真的以为一个人连性命都不顾地去保护他,那个人是真的用所能付出的一切去成就那份深爱。
可那个人再如何情深,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始终保留着一块他永远无法触及的角落。那个角落藏着那个人的过往,证明着那个人也曾用所能付出的一切去爱另一个人。
想到这儿,景初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深重的悲哀,凄凄凉凉的,如同最寒冷的冬季凛冽的寒风刮过黑色枯枝时候的那种萧瑟。
“啊呸呸呸!”姜喜说,“净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小心老娘回头把你丢垃圾桶里!”
“我真的没事,”景初垂下眼眸,“那天我和简白一起,他替我挡了一刀,现在正在医院里……”
“他真的英雄救美了?”姜喜打断他,眼睛闪闪发亮,“那绝壁是你真爱呐,你还不以身相许了?”
景初抹抹汗颜,他知道姜妖孽是写小说的,写小说的人总是对生活中出现的狗血情节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那是一种在异国他乡碰到熟人的惊喜。有时候,姜喜喜欢看到生活的狗血,这样她才能毫不犹豫地告诉所有人,比她写的三流小说更狗血的,是一种名为生活的存在。
“以身相许你妹啊!”要是姜喜在身边,景初估计要给这妖孽一记爆栗了,然而想起如今这样的状况,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要是生活中的情爱能像你那狗血小说描写的那样简单,就好了。”
“……”姜喜挑眉,“你跟简白怎么了?”
“如果是你,你能接受你男人成天念念不忘他的旧情人吗?甚至,他旧情人的母亲在知道他生病住院的第一时刻,就跑到医院陪他做各种检查。你说这是怎样的真爱才能连旧情人的母亲也视他为己出?”
“……”这倒霉的孩子上辈子是造了多少孽才摊上这样的一个老男人呐,姜喜如实回答,“我不知道。”
景初难受得简直要掉泪,然而却只能苦涩至极地笑:“呵呵,我也不知道。”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感情有时候很简单,不过是你爱我我也爱你的事情;有时候却非常复杂,销魂蚀骨,痛苦却又舍不得。
沉默半响后——
“不过如果是我的话,”姜喜觉得此刻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非常艰难,生怕自己说错什么反而毁了景初对这份感情的信任,然而更怕如果她劝和了景初和简白,反而把他推向更痛苦的境地,“毕竟旧情人已经是过去了的,就算旧情人现在要回来,也要把旧情人斗走!这年头做人不容易啊,要斗得过小三,拼得过旧情人,有时候还得……拼得过旧情人他妈。”
景初没有搭话,只是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心酸。
“你先想想舍不舍得简教授呗,”姜喜说,“毕竟人家连命都不顾地想要保护你,说不爱你连三岁小孩都不相信。不过你要真的能舍得,那就别让自己在纠结痛苦下去了,毕竟这世上不止简教授一棵树,别犯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低级错误。”
“……嗯。”心脏忽然像被针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他决定转移话题,“对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唉,别提了,”姜喜唉声叹气,“我姐给我找了个实习单位,待遇还算不错,工作也比较清闲。可我回家以后我妈连同我那些三姑六婆们成天给我物色对象啊我勒个去!真心不知道那群老女人是什么眼光,介绍的对象一个比一耳光奇葩!告诉你,我上周相亲的那个,你妹一见面就告诉我他有个六岁的儿子!你说老娘自己还没完全长大呢,他倒好意思让老娘捡个现成的儿子,直接当人家娘了!”
“你直接回绝了不就完事了?”
“回绝你妹啊!”姜喜一想起这件事直接就炸毛了,“那老男人倒是知趣不好再找我了,可他那儿子整天跑我单位粘着我啊混蛋!重点是,那小恶魔后来还破坏我跟别人相亲,当着人家面喊我妈,我要是不承认他就打滚撒泼说我抛弃他了——那小恶魔不是要毁我后半生幸福么?!”
“……那老男人是真腹黑,你斗不过人家,干脆从了算了。”景初心情大好。
“……滚!”
“对了,跟你说件事哈,”景初决定把事情告诉姜喜,这总比有一天在大街上她当面撞见花澈和别人牵手的难堪要好,“花澈好像找女朋友了,前几天我在百货大楼里碰见跟一妹子很亲热。”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哦,那挺好的啊。”
☆、第五十章 请你相信
景初再回到病房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走了。景初毫不意外,甚至看到病房里只剩下简白一个人的时候,松了很大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该拿出什么表情面对老太太,只要他一想到老太太竟然是简白旧情人他妈,就觉得那些老男人的关系还真TM错综复杂。
“你怎么去那么久才回来?”简白看着景初手上拿着两瓶矿泉水慢慢走近病房,不禁问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问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有略微的责备的意味。
太后嘱咐景初出去买水,他却可以买到太后都离开了才回来。这事要是外人看见了,估计要说景初太不懂礼貌和礼节了。
“哦,”出乎意料的,景初只是随口应了声,然后面无表情地把矿泉水瓶放到桌上,语气淡淡地解释,“我刚刚迷路了。”
简白一怔。
景初无所谓地笑了笑:“对了,刚刚回来的时候碰到主治医生,我问了一下,他说只要没有什么突发事件,你下个星期就能出院了。”
“……”简白的眉心跳了一下,忽然产生一种不好的感觉。这时候只要不是个白痴,也能看出这娃从外边回来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了。
景初亦没有什么话再跟简白说,把凳子拉过来坐下,然后又从旁边的水果篮子里随手掏出一个饱满且散发着清香的红苹果,问:“要吃苹果吗?”然后不等简白回答,从桌子上拿起水果刀,就低头慢慢地削皮。
摊上这么一奇葩老男人,景初刚才是气愤得差点想要当场走掉的。好在他的涵养素质都在,于是强迫自己留了下来——毕竟简白有恩于他,在简白需要有人照顾的档口上走,不从感情,从道义上说也是不对的。
何况和姜喜通话的时候,妖孽问他舍不舍得这个老男人。景初挂了电话一个人在楼底下想了很久很久,他承认自己是舍不得的,但比起自己的舍不得,他更无法忍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因这老男人以前的那点破事受伤。
所以最终决定,等简白出院以后,自己就可以功成身退,他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只是一想到这点儿,心口还是莫名的,凛冽地痛了一下。
舍不得真的这样走了,但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简白,这个总是跟旧情人有各种牵扯不清关系的老男人。
景初想着想着也就走了神,他只感觉到大拇指忽然刺痛了一下,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不小心被刀子划破了口子,伤口还有些深,猩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从裂开的口子涌出来,染在了苹果鲜嫩净白的果肉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十指连心,大拇指一阵又一阵地疼。
景初连忙放下刀子和苹果,用另一只手按住大拇指,然后起身往外走。伤口这样深,他得去护士站找个护士给擦点消毒水,然后好好地包扎一下。有些伤口要是不好好处理,将来是要化脓的。
简白看着景初径自走了出去,想张开嘴说点什么,然而此刻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景初一定因为某些事情生气了,而且这件事情与他有关,否则这破娃不会摆出一副冷漠至极的样子,更不会突然给他一种非常疏远的感觉。
简白仔细想了想,景初出去前还好好的,回来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显然问题一定出在景初出去的那段时间。那段时间内要么有人跟景初说了不该说的话,要么就是……难道他听到自己刚刚跟太后说的话?
想来想去,最后一种的可能性最大。毕竟除非有人想故意破坏他的感情,否则认识他的这些人哪个不是人精,有谁会不知分寸地在景初跟前嚼舌根?
简白想明白这一层关系,不由得哑然失笑。
景初很快就回来了,大拇指被层层纱布包裹着,最外层的纱布透了血,染上了一抹妖娆的猩红。涂消毒水再上止血的药粉,伤口在双重地刺激下,疼得景初脸色发白。他死死地咬住牙根才让自己没因疼痛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眉头皱得很深。
景初走到病床边,二话不说就把苹果丢进垃圾桶里了。果肉沾染了血液,就算再用清水洗,也感觉苹果是不干净的。景初确定自己没什么传染病,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浪费掉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