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椒图说墓主人有一串辟邪珠的时候,他还以为是一串小珠子,没想到这珠子每一颗的直径都有拇指这般粗,这该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啊!
“这就是辟邪珠?”骆柒显然是第一次看见这玩意,见它黑漆漆的看不出哪里像宝物,但是既然陈希扬是这么认为的,他便壮起胆子想将手链从古尸的手腕上褪下来。
但奇怪的是,这链子套在古尸的手腕上明明显得比较宽松,可就是褪不下来,他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不由使上了蛮力,这一下非但没能把链子褪下来,反而拉动了古尸的胳膊,只见古尸“腾”地一下坐了起来,脖子微微歪斜了一个角度,正好面朝骆柒。
骆柒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煞白,大气也不敢喘。
“不好,要起尸了!”李思考掉头就跑,跑了几步意识到自己率先逃走很没义气,忙折回来拉着呆怔的纪玖一起跑。
此时莫传延一边扛着昏迷的苏泽,一手拉起骆柒,也打算往室外退。
唯有陈希扬站着不动,只是蹙眉上下打量着古尸,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为什么……还会有灵识残留下来?”他喃喃自语,“难道说,跋弘没有按照契约把你的灵魂完全吞噬掉?”
古尸直挺挺坐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还是说,是你用了什么办法保留了自己的一部分灵识?”
陈希扬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甬道中的第五幅图画,顿时恍然大悟,那七个少年跳的舞,不是渡灵舞,而是锁灵舞!那些人不是想为这名巫师超渡亡灵,而是想将他的灵魂锁在体内,等到跋弘前来吞噬灵魂时,就会像吃漏嘴一般,残留下一星半点的灵识。
但随即他又感到不解,想用锁灵的方式躲避跋弘,不过是徒劳的挣扎罢了,即便留下那么一点灵识,对跋弘不算什么损失,对契约者自身也没有什么利处,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点灵识也会渐渐游离在身体之外,最后烟消云散,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希扬从沉思中抽回思绪,发现那古尸似乎与刚才有些不同了,原本对着骆柒站着那个方向的脸,不知何时转而正对着他了。
如果是普通人,此时早就吓得心惊肉跳了,但陈希扬却面不改色地注视着古尸的脸,问道:“你有话对我说?”
古尸没有动。
“你不能说话,我只能通过接触你的灵识来探取你的记忆了,你不介意吗?”
古尸还是没有动。
“那么,冒犯了。”陈希扬说着,伸出右手,平放在古尸的头顶,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幕幕画面迅速从他“眼”前掠过。
因为触碰的是对方残留的灵识,那些记忆的画面都不完整,有的甚至只剩下了碎片。
陈希扬只能凝神屏息,尽可能让自己集中精力抓取对方记忆中较为完整的信息。
“大王!”他看见一名素衣男子当着忠臣的面,向高阶之上的君王下跪磕头:“褒姒不除,周必灭亡啊!”
“大胆!”君王从王座上豁然起身,指着素衣男子厉声喝道:“竟敢直呼王后名讳,仅这一条罪名就可以治你死罪,更何况你口出狂言,诬蔑王后,诅咒我大周,你是何居心?!”
陈希扬心下恍然,原来这位君主就是西周的最后一位王周幽王姬宫。
素衣男子举起手中的卜辞,一手指天道:“臣是在传达上天的警示,请大王切勿再沉迷女色,速速除去褒姒!”
周幽王将他手中的卜辞夺过来看了一眼,又迅速丢了回去:“什么上天的警示,必定又是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编造的谎言!姜启,孤王念你是当朝最有能力的巫师,才会对你一再忍让,但是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孤对你非常失望。你走吧,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孤王面前!”
画面一转,白日变成了黑夜。
清朗月色之下,素衣男子独自一人长身而跪,夜风飒然,掀起他宽大的袖袍,将他的身影衬得越发落寞寂寥。
他神色肃穆,一边凌空划下月渎咒诀,一边低声说道:“月阴之神在上,巫族第十代弟子姜启,愿以自身五百余年修为,换得周朝五百余年寿命。”
“五百余年?!”陈希扬吃了一惊,虽然他对历史不怎么感兴趣,但因为经常跟苏泽混在一起的缘故,他也耳濡目染了一些历史知识,他记得当初西周就是灭于周幽王之手,周平王姬宜臼由镐京迁都于洛邑,后世称为东周,而东周从迁都到被秦国所灭,满打满算正好是五百多年。
难道说……这混乱的春秋战国五百年,真的是这个名叫姜启的巫师用自己的五百年修为换来的吗?
这个事实对陈希扬来说太具有冲击力了,如果说东周这一段历史是姜启擅用禁术月渎咒篡改原来的历史轨迹造成的结果,那么承接东周而下的秦、汉、三国,乃至后世的唐、宋、元、明、清各个朝代,难道都是偏离了姜启所谓“天意”的产物?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原本的“天意”是什么样的?上天原本安排好的历史又会是怎样一番面貌?
随即他意识到,姜启想要展现给他的这些记忆片段,究竟想告诉他什么,又想让他做些什么?
第二章 盗墓者先驱(十三)
画面停滞了几秒钟,就在陈希扬以为记忆片段到此为止的时候,眼前又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有些画面中只有姜启一个人,有的则是姜启身边跟着一只看不清全貌的兽。
但是这些画面很快便又消失不见了,让人根本来不及抓取。
陈希扬心中挂念着苏泽的安危,觉得自己继续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能渐渐从姜启的灵识中抽离出来,然后他取出挂在脖子上的一只小玻璃瓶,打开瓶盖,将姜启残留的灵识吸入瓶中。
“现在时间紧迫,我没法完全理解你表达这些信息的意图,不过等我有时间了会想办法弄明白的。”陈希扬认真对尸体做着保证。
他话音刚落,便听“咚”的一声轻响,辟邪珠的手链自动从尸体的手腕上脱落了下来。
陈希扬有些意外地看着手链。
此时其他几人也都回来了,骆柒和纪玖看见这番景象,错愕地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曾经听老一辈的盗墓人说过,盗墓的时候如果触怒了墓主人,就可能会发生尸变,但是如果帮助墓主人了却一桩心愿,尸体非但不会尸变,还会主动将身上的宝物褪下来送给他。
他们俩跟着师傅下了那么多墓,从未遇见这等好事,没想到居然被陈希扬给遇上了。
“他的意思是你可以把辟邪珠拿走了。”纪玖虽然心里十万个羡慕嫉妒恨,见陈希扬脸上有疑惑,还是好心解释道,“这是他指明给你的东西,你就拿着吧。”
陈希扬拿起辟邪珠,看着姜启的尸体诚恳地点了点头:“谢谢。”
尸体突然晃了晃,迅速萎缩下去,眨眼间便化作了一堆粉尘。
陈希扬用辟邪珠消去了苏泽身上的索命咒,又驱走了纪玖和李思考手上的蛊毒。
苏泽醒来之后,就看见陈希扬将一个串满了黑色珠子的手链套在他的手腕上,并在上面打了个死结。
苏泽怔了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辟邪珠。”陈希扬头也不抬地答。
苏泽四处看了看,然后就看见了姜启的那副棺材。
“咦,我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在你睡着的时候。”
苏泽还是一脸茫然,然后他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的索命咒不见了。
“呀,原来真是辟邪珠!”苏泽惊喜地叫了起来。
众人见陈希扬将辟邪珠送给了苏泽,心里早就羡慕死了,见他还如此后知后觉,都忍不住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可是,这辟邪珠不是跟墓主人借的吗?怎么套在我手上了?”
陈希扬道:“墓主人给我了,就是我的东西了。我转送给你,他应该没有意见。”
苏泽刚想推拒,便被陈希扬紧接而来的一句“好好戴着这东西,免得以后老给我惹麻烦”而成功堵住了嘴巴。
然后陈希扬指着石棺上的铭文让苏泽辨认。
苏泽一边看一边解释道:“墓主人名字叫姜启,是周朝最有威信的一位巫师。他原本是姜子牙的同宗族人,辈分比姜子牙还要高,但因为他在修仙之术上颇有小成,非但延年益寿,还驻颜有术。
“姜子牙辅佐了六位周王后去世,临死前将维护周朝国运的重任交托给了姜启。姜启为人低调却很热心,平日虽退隐山野,却一直关注着周朝的命脉,当他占卜出周朝将亡于幽王姬宫之手时,便大胆进谏,请求幽王除去引起祸端的女子褒姒,不料却反被幽王怒斥。
“姜启为了不辜负姜子牙重托,只能冒着违反族规禁令的风险,与月阴之神做交易,用自己五百多年的修为换取周朝五百多年的延续,然后他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他的弟子们按照他的遗言要求,为他做一场法事,将他的魂魄锁在体内,然后将他的遗体远葬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