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终于彻底合上,电梯带着他缓缓向上升去。
G长舒了一口气,此时才发觉自己已是冷汗涔涔。他拿起手机想要重拨,电梯里却没有任何信号。
S知道这些人会来堵门,所以提前离开了吗?不,如果他知情,一定会向自己示警。但如果他不知情,又为什么不见踪影,连电话也不接?
叮,电梯停在了最高一层。G走出门去,又回身看了看其他两部的到站灯——还好,那些人没有追来,或许真的未曾注意到自己。
他低头编辑了一条短信:“那个人的手下正堵在门口。”
如果S还在这幢大楼里……他刚打出“别去那里”这几个字,眼前蓦然浮现出今天早晨,S那决绝的笑意。
如果S还在这幢大楼里。
刹那间,G明白了S的想法。
握着手机的指头抖了起来。他将“别去那里”删掉,补上一句“三分钟内如果您不回复,我就去门口”,狠狠按下了发送。
逃脱
如果S还在这幢大楼里……他刚打出“别去那里”这几个字,眼前蓦然浮现出今天早晨,S那决绝的笑意。
如果S还在这幢大楼里。
刹那间,G明白了S的想法。
握着手机的指头抖了起来。他将“别去那里”删掉,补上一句“三分钟内如果您不回复,我就去门口”,狠狠按下了发送。
G刚刚数到二十秒,S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在哪儿?”S一接通就问,难得地沉不住气。
“放心,我还没去。”G无声地叹了口气,“您现在又在哪?”
“……19楼的楼梯间。”
“待在那里等我去找您。”G生硬地说。
S果然依言等在楼梯间里。G走上前,二话不说地推着他的轮椅转了个方向,朝电梯走去。
“小G。”男人颇为吃力地转过身,想要看他。
“您没有通知我,说明您不知道他们会来。但您还是躲起来了,躲的不是他们,而是我。”G面无表情地陈述,“今天早上您答应我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吗?”
“……你这是要去哪里?”
“但也多亏您躲了起来,否则刚才我们可能会直接撞上那些人。是来接您的吧——那个人到底不放心了。耽搁了这么久,那些人应该已经起疑了。大楼太高,凭他们几个人不可能搜遍,如果我是他们,就会堵在底层的电梯和楼梯出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小G,”S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声音极冷,“让我跟他们去吧,别做无谓的牺牲。”
“那您呢?”
“你斗不过那个人的,我也不值得——”
G一下子停住脚步:“那您呢?是要抱着这样的想法,崇高地去送死吗?”
尖锐而讽刺的句子一出口,两人都愣了愣。S却在短暂的停顿后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没错。”
他更紧地抓住了G的手臂,力气之大,连指节都已泛白。“没错,我就是这样打算的。如果他真的要下杀手,我希望至少你能活下去。”
G强行压抑的怒火腾地窜了起来:“你怎么知道你的死就能让他放过我?这么着急送上门去,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逃避那所谓‘背负人命’的负罪感,抢着死在我之前!”
情急之下,最尖刻的指责脱口而出,G在话音落下前就已经后悔了。
S脸色发白,直愣愣地看着他。
G吸了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S的目光垂了下去,却尤自不肯松手:“不是的。那个人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为了对我施加影响。那时候他杀了小F,并不是因为恨他,仅仅是因为小F对我很重要而已。如果我消失,你对他而言就失去了意义。没有意义的人,他是不会管的……”
尽管思绪被搅得一片混乱,G仍隐隐明白了这番话语真正的意思。
那个男人不会迁怒,更不会嫉妒,因为那些情绪是对等地位的人之间才会有的。而S在他眼中,显然不具备此等资格。至于自己,只是一只觊觎桌上晚餐的疯狗吧。
S若是死了,那个男人或许会觉得扫兴,而自己却能被永远排除在危险之外。
G闭了闭眼:“前辈,我很生气……”
他重新推着轮椅向前走去,“我以为自己气的是您的不信任,其实不对。我气的是自己的无能。这样的我,换做是谁都不会信任的。”
S张口似要说话,G却没有等他。
“但是没关系。如果今天我们能够毫发无损地离开这幢大楼,您会不会稍微相信我一点?会不会对活下去多一点执着?”
轮椅被推进了电梯里。S看着G按下2楼的按钮:“你要做什么?”
声音里除了紧张,也多少透出了一丝好奇。
G笑了笑:“他们人多,我们也不能孤军奋战。”
******
一天以内第二次地,G锁上了洗手间的门。在他身后除了S,还站着两个身形挺拔的年轻人。G回过身来与他们握手:“这次真的拜托你们了。”
“不用客气,我们收到命令保护两位,一定全力以赴。”便装的年轻警察和S也握了手,走到窗前,探出头去四下打量了一番:“二楼的高度,应该不成问题。但是要快,以免引起注意。”
他们站在窗边等待了一会,便看见一辆灰色的私家车缓缓驶来,停在了正下方。
一名警察走向S:“失礼了。”
他将S负到背上,G和另外那名警察帮忙,用外套和S的长围巾将两人缚在了一起。
警察爬上窗台,一条腿跨了出去,随即是另外一条。他们就这样颤颤巍巍地站在窄窄的窗沿上,S腿上不能使力,打着石膏的小腿凭空晃荡着,看上去令人揪心。
“请务必抱紧了。”警察叮嘱了一声,便分出一只手去,抓住了旁边的落水管。
S只觉得身体在半空毫无凭依,随时有可能跌坠下去。他下意识地搂紧了对方的脖子,不敢往下看,便看向站在窗边的G。
G也是一脸紧张,却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笑了笑,带着安慰的意味。
警察身手矫健,动作沉稳地从窗台转移到了落水管,又攀着管道向下爬去。G探出身去心惊胆战地望着,忍不住想要出声提醒S别松手,又怕惊扰到他们。
“G先生,我们也可以开始准备了。”身后的另一名警察催促道。
G应了一声,身体却没动。直到看见两人终于安全落地,那警察解开身上绑着的衣服,将S扶进了车里,他才长吁一口气,离开了窗边。
他们正要如法炮制地将自己缚到一起,洗手间的门把手突然被拧动了。
两人同时一僵。门把手又徒劳地转了两下,紧接着响起了砰砰的敲门声。一个男声在外面喊道:“怎么回事啊,这洗手间?喂,谁来看看?”
G一咬牙,生怕那喊声引来麻烦的人:“快走。”
“等一下,这个衣料没法绑紧。”
“那就不绑了,我自己下去,你从大门出去就行了。”
“您没问题吗?”
“没问题。二楼而已,就算摔下去也不会有大碍。”
敲门声不依不饶地响着:“里面是有人说话吧,为什么不开门?”
G再不废话,径直爬上了窗台。
刚才看着S时提心吊胆,这会儿轮到自己,反而心中一片清明。G回忆着那警察的动作,不慌不忙地找到借力点,将身体的重心移向了水管那边。他紧紧抓着水管,一点点地往下挪去。刚刚找到一点窍门,冷不防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啊,那里有个人!”
G被喊得心头一乱,险些掉下去。他连忙攀紧了水管,一边竟还走神地想着S看到刚才那一下会是什么反应。
那喊声似乎又响起了几次,G再不作理会,控制着节奏爬到了地面。一转身,才发现那两名警察就站在身后,似乎是守在底下以防不测。不远处有两三个路人驻足围观。
“快走吧,”刚才从大门出来的警察说,“我走出来时那些人好像在召集更多人手。”
车子驶上了街道。G回头看去,没有见到那辆黑色轿车的踪影。他又不放心地看了许久,才确定那些人没有跟来。
S坐在他身边,也是直直地盯着后视镜。两人收回目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劫后重生的恍惚神情。
他们做到了,虽然方式并不潇洒,过程也不尽如人意。
在此之后,这样的事情还会有多少次呢……
“我们收到命令,把两位送到警局对面的那家宾馆。你们的生活用品和换洗衣服也请让我们去拿。”警察说,“这段时间内请尽量不要出门,如果有急事,也请联系我们去接送。”
这是一家装潢奢侈的高级宾馆,内设大会议室和各种娱乐设施,平日里不时供各种领导人下榻。宾馆房间价格不菲,服务周到,更重要的是,安保措施齐全。隔着一条马路,警局几乎就在宾馆的正对面。
警察将他们送到大堂,记下他们的房间号后就走了,留下了一只姐夫托他们转交的袋子。
S的轮椅没有带出大楼,前台小姐笑容可掬地打了个电话,临时调来一只应急用的轮椅,送他们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