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河哪里还有往日的半分热情和机灵,就像只呆呆的小兔子,任沈竹占尽便宜,吃尽豆腐。
“啊!”
一声尖叫从莫小河喉咙里飚了出来,沈竹都吓了一大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莫小河一把把被子捞过来,抬腿一脚把沈竹踹下去,如临大敌地看着他:“沈竹!我让你走!你这样有意思吗?你是不是非得让我说狠话你才能听!”
沈竹裸着身子在床边站着,脸上还是笑模样:“什么狠话?说来听听啊。”
“你!你!”莫小河万万没想到沈竹有一天竟然能修炼成精,如今这个嘻皮涎脸的模样,绝对有自己当年的风采:“沈竹!我很认真!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不能当儿戏!”
沈竹听着走廊里有动静,耸耸肩,穿了长裤,又套了一件t恤,然后拿着莫小河的衣服过来:“今天上午输液,下午才做治疗是吧?过来把衣服穿了,一会儿该查房了。”
莫小河扯着被子坐在床头上,不看他:“沈竹,你走吧,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沈竹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我走了,你更难受,昨天也不知道是谁在我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
“胡说!我才没有!”莫小河坚决不承认,他明明很早就睡着了,后来,后来就开始做梦……
一开始他的确是哭了,但也没有在他怀里哭!
沈竹直接把他拉过来,拿起手里的衣服往他身上套:“好,哭的是我——饿了没有?昨天太匆忙了,没来得及,等下我们换房间,要一个有厨房可以做饭的那个病房,到时候,我天天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莫小河反而不说话了,任他帮着把衣服穿上,然后乖乖地坐在床头,扭着脸,也不看沈竹。
沈竹弯下腰,手指捏住莫小河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到自己的方向,倾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在莫小河炸毛之前赶紧离开:“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完,沈竹就起身,进了洗手间。
莫小河赶紧拿了手机,拨通莫天问的号码。
莫天问的声音传过来:“小河?”
莫小河压低声音急促地开口:“哥,你快点过来!马上过来!”
说完,他飞快地挂了电话。
许卓迷迷糊糊地睁眼:“是小河吗?”
莫天问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嗯,我过去看看,你再睡一会儿吧。”
许卓抓抓头发,揉了揉眼睛:“我也去。”
两个人来到医院的时候,沈竹已经带着小河换了病房,然后出去买食材了。
莫小河在输液,一看见莫天问和许卓,赶紧开口:“哥,许卓,你们快想办法把沈竹弄走!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死人的!”
许卓看着莫天问。
莫天问叹口气:“小河,沈竹的脾气,你比我们都了解,你觉得,我们说什么,他能听吗?要是我们能劝他,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莫小河吼:“他把衣服还有洗漱的东西都带过来了,他还亲我,我不听话,他还威胁我要……总之,这样很危险!他以为这是玩玩吗?得了病是要死人的!我一个人死也就算了,他要是跟着受罪让我怎么办啊!我都难受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许卓在床边坐了,握住莫小河的手:“小河,你别说那些话。我和天问在来的路上商量了,我们想和沈竹商量商量,带着你去国外看看,行吗?”
莫小河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摇头:“不去。我之前就说了,我就是死,也死在家门口。这里有我爸,有沈竹,我去了,万一回不来,我不是亏死了!”
“可是,国外的治疗条件要好一些,我们……”
“这就是医不好的病!我们心里都清楚!就算医疗条件好了一点,也不过是延长几个月的生命罢了!我看过那些报道,人是没死,可没有知觉,整天靠仪器和各种管子维持生命——还不如死了呢!”莫小河说完,看着莫天问:“哥,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把沈竹弄走吧,打晕了也行,他在这儿万一有什么事,我死都不瞑目!”
“莫小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沈竹的声音突然传过来:“你是不是屁股痒了?想挨打了是不是?”
莫小河立即不敢吭声了。
之前,给莫天问打完电话的时候,沈竹就从洗手间出来了,然后非得抱着他去洗漱,莫小河不干,沈竹就说了不听话打屁股的话,莫小河以为他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那男人真的把他的裤子扒下来,朝着他的屁股打了几巴掌。
疼肯定是不疼的,可丢人啊!
谁家二十好几了还被人打屁股啊!
莫小河当时就不干了,扑腾着要起来,只可惜,他以前不是沈竹的对手,生病了更加折腾不过沈竹,直接被沈竹抱着去了洗手间。
然后,沈竹找人换病房,他不换,两个人说了没几句,沈竹又要脱裤子打他屁股,莫小河实在是怕了他的亲密接触,这才同意了换病房。
可他没想到,莫天问他们都在呢,沈竹就敢这么说要打他屁股!
丢人真是丢到他姥姥家去了!
莫小河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沈竹把饭菜都放在厨房,洗了手,看一眼消停了的莫小河,直接对莫天问和许卓说:“天问,许卓,走吧,我送送你们。”
莫小河:“哎哎,我话还没说完呢!”
许卓笑了笑:“小河,我改天再来看你。”
莫天问直接一句话没说,抬腿就走了。
三个人都出去了,莫小河倒在床上,神情渐渐变得落寞。
而门外,莫天问正在和沈竹商量去国外的事。
沈竹没意见,直接同意了,他昨天咨询医生的时候就有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和莫小河说呢。
见他同意,莫天问就说联系医院的事,包在他身上。
沈竹也不客气了,点头。
许卓忍不住开口:“沈竹,小河最在意的,是你的健康。你爱他,我们都知道,但是,你也别让小河心里太难受。你这样逼他,反而不好。”
沈竹脸上的笑消失了,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坐下,良久才勾了勾唇角,一脸的苦涩:“许卓,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不能把他逼急了,我得慢慢地来,可是,我怕我没有时间了,昨天晚上抱着他,他那么瘦,我好怕……怕他就那么离开我,怕以后再也不能那样抱着他,那种感觉,太难受了……”
然后,许卓眼睁睁地看着,泪水顺着沈竹的眼睛流出来,被他用手掌遮住。
那样一个高大沉稳的男子,在这一瞬,哭泣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许卓挨着他坐下,揽着他的肩:“沈竹,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沈竹,我还是想告诉你,小河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他爱你,这个时候,你也确实不能让自己的身体有一丁点的意外——你上次生病还没好利索,要是再……谁照顾小河?”
沈竹使劲儿抹了一把脸,吸了一口气,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有分寸的。”
莫天问开口:“你劝劝小河,这两天我们就出国,还有,莫叔那边,也得想办法,看看是瞒着他,还是让他知道。”
沈竹的眼圈又红了:“先瞒着吧。”
莫天问点头:“嗯,先去国外看看情况再说。”
莫天问的一只手摁在沈竹肩上:“沈竹,别做傻事。不然,小河真的没法释怀。你爱他的心,和他爱你的心是一样的,懂吗?”
沈竹点头,他怎么会不懂?他有多想亲近莫小河,莫小河就有多怕他的靠近。
这个病,就好像深不见底的悬崖,把他和莫小河生生地隔开了。
两个人的距离,无论谁想近一步,最终都会掉下去,粉身碎骨,唯一安全的办法,就是各在一边,遥遥相望。
可这样的距离,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是一种比死还残酷的煎熬。
沈竹不允许莫小河说那个字眼,那他自己就没想过吗?
怎么可能!
说不怕那是骗人的,谁不怕死?
可是,只要想到自己捧在掌心里的男人有一天会独自面对这份孤独和寒冷,沈竹就没办法抑制心疼的感觉,他想陪着他,他愿意陪着他,即使是那么恐怖的一件事,可他相信,只要两个人在一起,那么,就不会害怕。
从得知莫小河生病开始,他就想过这个问题——他要和莫小河在一起,无论生,还是死。
莫天问和许卓走了,沈竹去医院公用的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在镜子里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如常,这才回了病房。
莫小河闭着眸子,瘦弱的身子缩成一团,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沈竹鼻子一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步走过来。
小河睁眼看了看他,又闭上了。
沈竹在床边坐下,把薄被给莫小河往上拉了拉:“我买了很多菜,中午给你露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