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薄被在翻身中滑落至腹部,我给她拉好被子,坐在床边看了她一分钟。
今天是晴天,阳光穿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她的碎发在阳光照耀下发出金色的光。
光线强烈得晃眼,足够把她晃醒。
很快,她的睫毛开始颤动,是要醒的征兆。我移开视线,背过身去拿起一旁桌上的挎包,假装无事发生。
身后传来她的声音:“你要出门了吗?”
“嗯,现在要过去了。”我整理好挎包肩带,回头看她,“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睡乱的头发被她拨到一边,发顶那根呆毛不受外力的影响,弯折几下又牢牢竖立在原处。
顾星南将手搭在额头上,她思考着,然后缓慢而认真地看着我说:“比赛加油。”
一如既往的简短,但不算敷衍,比赛的祝福越少越好,才不会平添压力。我听着挺高兴的。
我伸出手拨动她发顶那根顽强的头发,笑着说:“收到。”
我走到门口,顾星南起床送我。
我又强调了一遍:“你不要来看我哦。”
顾星南点点头,将玄关处鞋柜上倒了的麋鹿摆件放好,说得平静:“我不去,你放心吧。”
这反应怎么和昨晚不一样?怎么不缠着我再多问几句?
我愣神片刻,她面无表情,不会是在生闷气吧……
顾星南扭头看我:“你怎么还不走?”
“你……会怪我吗?”我问得小心。
“怪你做什么,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她取笑我,上前几步推我出门,“我理解的,你赶紧过去准备吧。”
————
比赛场地很大,人也很多,乌泱泱的。
我们在后台准备好着装,出来候场的时候,有的参赛选手已经上台了。
台上劲歌热舞,带热全场气氛。台下有四个评委,每个人手边放了评分表,他们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专注地看,偶尔还会有些凝重,看起来很严格,少有说笑的时候。
大家光是在边上等着,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社长在旁边给我们加油打气,高举双手,很是振奋:“大家努努力,比完咱们吃火锅去!”
陆勋捂着心口,仿佛被这场面震撼到,他怯怯地向旁边的社长提问:“竞争好激烈啊,输了咋办。”
社长一听,往他脑袋糊了一掌,骂道:“再说不吉利的话,我们合伙把你埋了!”
陆勋当场闭嘴,一句话也不说了,捂着拍疼的脑袋挪到我旁边当个透明人。
正好手机响了一下,我拿出来看,是顾星南发微信给我。
JJLP南南:“不要紧张。”
陆勋离得近,问我:“这昵称谁啊,弄那么多英文字母。”
今天心情不错,我在旁边笑着提醒他:“少说点吧你,讨骂。”
陆勋见我和他搭话,又来了精神:“妹妹嘞?她怎么不跟着你一起过来?”
我回了个“好”,收起手机,对他说:“她没空。”
“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居然没有过来欸。”陆勋遗憾道,“可惜了。”
我没再回他的话。心想应该不算可惜吧。如果结果好,顾星南会很开心的,参赛的舞蹈都是这些天在舞蹈室练的,顾星南看了不下十几二十遍。歌都会哼了。
但听陆勋这么一说,我一时觉得没让顾星南来,还是有些内疚的。
主持人在台上报号,轮到我们上场。
站在台上那一刻,我发现即便顾星南不在,我还是会感到紧张。
四位评委坐在最前排,神情严肃,不同于音乐节和其他的校内比赛,这次比赛很大型,也很正规。
不敢有一丝差错,音乐一响起,我就全身心投入进去。
好在一切顺利,我们发挥正常甚至可以说是超常,全场掌声空前热烈,评委显然是满意的,纷纷站起身为我们鼓掌。
从台上下来,一群人卸下多日来的压力,又喊又跳没个正形,撒欢似地抱作一团。
我们抽到的号码靠后,倒数第三个,后面过了两组人,这场比赛就到了尾声。
没多久主持人就宣告了本次比赛的结果。
我们是第一。意料之中。
领完奖,回到后台,大家都很激动,叫嚷着要去聚餐嗨歌,玩个通宵。
我无心玩闹,现在只想找顾星南报告喜讯。给她打了电话,她过了十来秒才接。
接通那一刻,我说:“我们比完了。”
她似乎挺激动的,语调都上扬了不少:“那太好了!感觉怎么样。”
从评委席和全场的反应来看,我有预感这次起码能进前三,因此最终结果出来时我不是很意外。
我笑着说:“还好。”
后半句的“第一”还没说出口,旁边人听到我们的对话,当即起哄冲我手机声嘶力竭地喊:“什么叫还行啊!第一!第一!我们是第一!”
我耳朵差点没聋。
周围太吵了,我走到室外,挑了个没人的地方打电话。
安静后,电话那头的声音才算清晰。听起来顾星南在外面。“奶茶全场九折”、“冰糖葫芦买十送一”,“消费满五十元送一百元优惠券”……
乱七八糟的广告词很是熟悉,每次路过美食街都要被类似的背景音吵得耳朵疼,只想光速逃离。
我试探着问:“你在家吗?”
她说:“没,我在外面。”
起初我以为她是偷偷来看我,没想到顾星南说不是,她向我解释她只是出来买点心的,还强调说我没让她去,她就没过去。
我回她:“好吧。”
我开始后悔没让顾星南来看比赛,得第一名这一重要的时刻,我希望能同她一起见证。毕竟买点心哪有看颁奖快乐。
团体赛结束,就到了我要向她表明心意的时候。
社长说今晚聚会没有特殊情况,全体都要到场。破天荒的,这次群里没人请假,个个都说一定到场,得了奖大家正兴奋着,我也不好扫他们的兴。
和他们玩到凌晨是肯定的了,但我很想今天就和顾星南表白。
这是一件极其郑重的事情,我不希望随随便便一句“我喜欢你”就带过,要有一个合适的场地、合适的气氛、合适的时间段。
既然如此,那顾星南首先肯定不能一个人呆在家里看书、吃饭、睡大觉。
想到今晚可能会发生的事,我有些忐忑,问:“你要和我们出去玩吗?”
她答得迅速:“好啊。”
挂了电话,我对着上面的手机号码愣神了几秒。
不知道到时候向顾星南表白,她会是什么反应。
其实这一两年顾星南变化还是有的,我以为她这种铁直的直女,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喜欢女生。
如果说以前的顾星南和我在一起的概率是零,那现在的概率也许是百分之五十。
好坏掺半,总好过没有。
我满心期待今晚的告白。
或许会在凌晨时分,人群散去之时,牵着她的手,走向灯光璀璨却又足够寂静的公路,路过某盏昏黄的路灯时,向她表明心意。
如果没有接下来的这一幕,或许今晚会如上述发生。
在看见林嘉鸣和顾星南在路边谈笑那一刻,我想我没有可能了。
林嘉鸣朝她走近几步,距离格外近,近乎暧昧,顾星南笑得甜甜的,竟然没有远离他。
除我之外的第一个能靠她那么近的人,是男的,还是顾星南喜欢过的。
那一幕足够让心脏钝痛,我为我的期待感到可笑,竟妄想一个异性恋有朝一日能喜欢我。
三年的幻想终究是幻想,从没有实现的那一天。
概率变成零了。
可我不甘心。
第62章 失心疯
包厢里的人依旧鬼哭狼嚎。
我拒绝了与他人合唱的邀约,好在大家都看出我心情不好,没有跑来再打扰我。
我独自坐在包厢角落,鸡尾酒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手机被我扔到了一边,偶尔震动几下,顾星南的消息时不时弹出来。
在长达一个小时没有震动后,我点开来,草草看了一眼。
“什么时候回来?”
“忙好了吗?”
“七点多了,还需要我过去吗?”
“怎么不理我呢……”
费劲消耗下午所看到的一幕,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面对她的消息和她这个人。更别说让她来找我,总不可能哭丧着脸冲她发火吧。
我回她:“会忙到很晚,不用等我了。”
她回了个好。再没说什么话。
我心中更感憋闷。比起放她鸽子,下午那一幕的杀伤力给我的伤害要更大。
吃醋不是主要原因。让我觉得无望的是,顾星南这辈子只会喜欢男生,而我只能成为她的好友。
我和她没有结果,无论我怎么去努力。
性向横隔在我们之间,像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们玩嗨了,《死了都要爱》和《离歌》热度不减,喉咙哑到没声还要嘶吼,他们发泄近日来的压力,沉浸在极大的喜悦之中,纵情玩乐。
而角落处的我也在“死了都要爱”和“离歌”之间反复徘徊。
要坚持下去,继续喜欢顾星南;还是就此打住,及时止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