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房的时候中介滔滔不绝,着重强调什么精装修,地段好,拎包入住,半开放式的厨房,朝向采光不错......总之说了很多,快把它夸上天。
我对这些倒没什么要求,只要干净简约,有衣柜放衣服,有床可以睡,有空调能吹,就没什么大问题。
参观卧室时,我感到有些熟悉,它有点像我家那个卧室的布局,床对面的是个电视机座,往上是个大白墙,上面没什么装饰物。
我脑子里第一个就想到投影仪。
见我在卧室四处打量,停留得有些久,中介又打开了他的话茬,一会说这里房间敞亮,一会说床大,最后指着那块墙:“这一块到时候买个投影仪一安装,叫上几个朋友一起看很合适。”
他的话勾起了我一些久远的回忆。
荧荧的电影蓝光,盈着水光的眼睛,身侧轻轻浅浅的呼吸——醉酒的顾星南。
中介的询问还在耳边回响。
“怎么样?可以的话我们今天签合同,明天就能搬进来了。”他还不忘补充道,“现在这栋楼的房源很抢手的,就剩这一间了,下午还有人约好要来看。”
中介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推销意味,也不知是受他之前那句话的蛊惑,还是真心喜欢这个房子,我很快回了他的话。
“嗯,今天签吧。”
刚搬进来的第一天,我收拾好房间,打扫了卫生,顺带安好心心念念的投影仪。
一个流程走下来,我已经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随即便瘫倒在床上,放空般看着四周的一切。
飘窗大得很,晚霞不留一丝空隙地照进来时,把大半个房间染成橘红色。
躺了十来分钟,社长来找我说明天的安排,我躺在床上简短地回了几句,退出来窗口看朋友圈,正好看见顾星南在别人动态的评论区回消息,有人问她回家没,她回:“没那么快。”
那条消息让我出了会神,空调开低了些,冷风直扑在身上,我打了个寒颤,又见窗外日暮下沉,天幕越黑越静谧。
我突然有点后悔选择这个房子,房子宽敞到可以说空荡,东西掉在地上都会有回音。
其实我想它不太适合我一个人住,但如果是两个人住就没什么问题了。
思索片刻,我给顾星南发了消息。
“南南,这次要回家吗?”
她回得很快,没一分钟就回了:“没那么快回,呆上一阵。”
“那要来看我表演吗?”
“好啊。”
————
音乐节那天,我站在台上,等待前奏音乐过去的间隙里,心情变得有些紧张,不知道顾星南到了没有,能不能看到我的表演。
尽管我对自己的舞蹈功底有信心,但真要当着她面跳舞,还是多少会有点放不开。
音响很大声,快要盖过欢呼和鼓掌,起舞时,我的视线落到台下。
只一眼,就定格在了前方那一抹蓝色身影上。
顾星南穿着一条孔雀蓝的收腰方领及膝短裙,身形娇小,站在人群中很容易就会被淹没。
视线只停留在她身上一小会,很快就转开了,我怕我会忘掉脚下的步子。
一边跳舞一边想,一年未见,她到底有没有想过我,还当我是朋友吗?如果真的有,为什么能做到这么久没见面,连微信上的问候也变得越来越敷衍潦草。
那种无法抓住她的恐慌感在心中蔓延,无限扩大。
每每临睡前,忙完一天里的所有事,我坐在书桌前打开日记本,甚至都不知道该写什么,脑子里只有顾星南三个字。
以前高中时常自欺欺人地想,她如此重视我,我会用心对待她,不辜负她的心意,但那只是不想见她伤心而已。
现在想来,她在我心里,如当初我在她心里的地位一样,同等重要。
————
回到后台,几个朋友换好衣服,嚷嚷着要拉上我去聚餐。
我让他们先走:“等个朋友,你们帮我留两个位置,我晚点到。”
有人在一旁起哄,忙问什么朋友,是不是开窍了,准备谈恋爱了。我心说倒是想。
最后我没明说顾星南的身份,只说是个重要的朋友,然后让他们赶紧走。
待其他人都散得差不多时,我发消息让顾星南过来后台找我。
没一会,身后就传来了一阵不长不短的敲门声。
我正卸着眼睛的妆,从镜子里望去。
顾星南有些局促、僵硬地朝我这边走近几步,借着镜子看我。
脸浮了点薄红,长直黑发柔顺地垂在身后,微蓬的裙摆在膝盖前轻轻晃,孔雀蓝色把她的腿衬得愈加白皙。
她像只轻巧灵动的蓝色知更鸟。
不想和那些久未联系的朋友一样,彼此只剩不咸不淡的寒暄,我单刀直入问她表演好看吗,她很快答好。
我又试探着问她喜不喜欢,她不假思索地说:“喜欢的。”
我感到我的心跳十分不争气地加速了一下。
不过很快我就找回了理智。她连一秒犹豫都没有,让我怀疑她或许不是发自内心,只是单纯地敷衍我。
卸好妆,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她迎着我的视线,与我对视。
一年过去,她的变化不算大,只褪去了点婴儿肥,脸部线条流畅。
眉眼还是记忆里的样子,眼睛澄澈又透亮,化妆台的灯光照在她身侧,长睫毛尾梢上发着点点光。
她似乎有点紧张,有点呆,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有些怕我,却又很认真地看着我。
恍惚中,时光仿佛倒流,回到我们第一次在教室门口碰到的场景。
我伸出手,点点她的眉心,指尖下的触感温热,确认她真的来到我身边。这不是梦。
我忍住心中一点雀跃,平静地对她说:“你倒是没怎么变。”
台上跳舞时,那道目光炙热得难以忽视,她的眼里依然有初认识时那种最热烈、最直白的喜欢。
那是我从未在别人身上看到的。极其珍贵的情感。
我希望这双眼睛始终都能看向我。
第50章 热与渴
我回到化妆台前收拾自己的化妆品,扔给她一句:“你随意。”
“嗯。”顾星南点点头,杵在那一句话也没说,就站在那,抓着自己小提包的肩带。
顾星南是随意不起来,陌生环境会让她很拘谨,只是视线偶尔会在周围打量着,观察着这间屋子的构造和装潢。
我借着镜子看她的那些小动作,她正微偏过头,视线一会停留在角落处的架子鼓,一会停留在大提琴,没多久又跳到了墙壁处走方阵时要举的牌子上。眼里满是好奇。
如果这些出现在我家的话,顾星南可能会很兴奋地询问我:“周媛!我可以碰一碰吗?”
我有时觉得她藏不住事,她会把很多渴望做的事亦或是某些负面情绪表现在脸上。
哪怕她已经步入大学,早失了几分初识时的些许青涩稚嫩,我还是觉得她的心里像住了个小孩子。
她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即便她能明白生活中很多约定俗成的道理,她仍旧想让事情尽可能简单。
也许有些情感对于她来说过于复杂,她选择屏蔽在外,不让自己困扰,这就像她的某种防御机制,好让自己过得轻松些。
结果就是,我永远都读不懂她心里对我真正的想法。
把周围打量了三圈后,她的视线开始时不时地落到我身上,她已经无处可看了,不得不看我。
见面第一眼,萦绕在我们之间的疏远感,她哪怕是再迟钝,也察觉得到。但主动开口的人,从来都不会是她。
不过没关系,拉近距离这种事我还是挺擅长的,毕竟刚和她认识那会,我做最多的就是这种事。
不想有人中途回来打扰我们的独处,我绕开她,走向她身后的门,把它关上,落锁。
身上因为跳完舞的缘故,有些出汗后的潮闷,我转过身,朝她走去,想去拿她旁边桌子上的抽纸。
似乎没想到我会越靠越近,她有点慌乱,眼神有些许躲闪,抓着小提包肩带的手都不禁攥紧了几分。
我假装没注意她的局促,在她面前站定,随即微微倾身,离她不过半臂距离,伸出手绕过她身侧,去拿她身后的抽纸。
可她却在我靠近时,突然很小幅度地后退了一下,拉开我们的距离。
我看了她一眼,她正垂着眼没看我,睫毛细微颤动,眼珠转了转,看向自己的脚尖。
这样的动作让我感到失望,我拿到纸巾,很快便退回原位。
一年不联系的朋友见面还能和我互损,几句话就能找到原有的相处状态,怎么偏偏就顾星南不一样,何况我们之前还那么好。
这不是我们该有的状态,我们不该如此。
我胡乱抹着脖子上的薄汗,她还在发呆。
没关系,我还可以制造相处机会。
我在她旁边沙发上坐下,背对着她,把纸巾递给她,让她给我擦。
她犹豫着接过去,最后还是帮我擦了起来。
她很难拒绝我的一些看似合理的请求,尽管我会忽悠着她对我说些我想听的话。不过她没发现就没什么事,否则按她那较真的性子,她估计会把自己绕进死胡同,我也难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