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入 (沐染枫卿)

　　“哦，我听说了，你下午去实验室给我送东西来着。可是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的工作内容是绝密，你白天去找我也见不到人的，今天吃了个闭门羹吧？下次这种小事儿就等回家再说嘛！”小鹿儿一边说着一边脱外套换鞋，然后带着一脸调皮很自然地坐在了鹿擎对面。
　　而鹿擎听了他的话却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今天下午，自己明明见到了他，而且还被他吼了一顿。为什么小鹿儿的言语中，仿佛下午两个人没见过面一般？
　　“哥？”小鹿儿见鹿擎表情不对，有些疑惑地开口：“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就因为没找到我生气了？不至于吧！那我下面要说的事儿，你是不是得把我打一顿啊……”
　　鹿擎深吸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道：“我没生气，你说吧，什么事儿？”
　　小鹿儿狐疑：“真没生气？”
　　鹿擎微微一笑：“嗯，没有，你说吧。”
　　看到鹿擎笑了，小鹿儿放松了心情，站起身溜着茶几边儿滑到鹿擎这一侧，一屁股坐在鹿擎身旁，抬手将胳膊搭在鹿擎肩膀上，一副“老大哥”的架势语重心长地对鹿擎开口。
　　“你看啊哥，我身上的实验算是初步成功，暂时连你的能量细胞都用不到了，这个前提下你和雅妮现在是安全的了；加上你俩的关系越来越稳定，也越来越亲密，我在这儿吧总觉得自己像个超大号的电灯泡。所以我决定搬出去，和其他星河的单身哨兵向导们一样住在塔里，这样既方便了你们俩，也方便了我去公会上班，可谓一举两……”
　　“不行！”
　　鹿擎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小鹿儿的话，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怒意，他还顺势把小鹿儿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甩了下来。
　　一向温和的鹿擎突如其来的怒意让小鹿儿愣住了，一双自带无辜气质的眼睛眨了眨，小心翼翼地提问：“哥你不是说你没生气么？怎么这么凶！而且为什么不行？”
　　鹿擎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表情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没必要搬出去，我和雅妮并没有觉得三个人生活在一起有什么问题。”
　　“是，我是你亲弟弟，你是觉得没什么问题；雅妮是后来的人她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可即便你俩都觉得没问题，但一个屋檐下生活着一对儿情侣和一个我，总归是不方便的。”
　　鹿擎有些着急：“你觉得哪里不方便可以告诉我们，我们日后会注意。我知道你每天进门前就打招呼是怕打扰到我和雅妮，但其实没那个必要的。还有，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都和我住在一起，现在搬去塔里……”
　　“我，并没有一直和你住在一起。”
　　小鹿儿突然打断鹿擎，鹿擎微微一怔。
　　“哥你忘了，爸妈去世没多久你就觉醒了，从你去圣所学习到正式成为星河公会向导把我接回来之前的那些年，都是叔叔和我一起住的，是他在照顾我、教育我、关心我。虽然一切都是不可抗力的推动，可实实在在的，那些我最需要陪伴的时间里，你，缺席了。”
　　鹿擎呼吸一滞。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觉醒这种事情并不是你能控制的，觉醒之后必须去圣所学习也不是你能选择的，稳定之后立刻把我接回身边是你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努力这我也能理解。所以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可以离开你，并且我现在，要离开你。”
　　“是鹿迁……是叔叔让你这么做的？”鹿擎努力平静心绪。
　　“是也不是。他没说让我搬出去，但我想搬出去确实主要是因为他。听说今天的实验数据在中途出现了一些问题，我想帮他尽快得到想要的实验结果，住在塔里会更方便一些。”
　　“为什么是听说？那不是你的工作么？”
　　“我只是实验主体，又不是数据记录员，那些数据我……”
　　“你今天下午见过我。”鹿擎打断他的话：“我在外面等你的时候听到了里面有奇怪的对话，担心你在里面出了问题于是闯了进去，因此看到你工作的场景。在你工作的实验室中，除了你和鹿迁之，另外还有六七名哨兵在现场。据说，你在给他们集体做净化。”
　　鹿擎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眼看着小鹿儿的表情。
　　这话似乎是勾起了小鹿儿一些不太好的记忆，他的表情从些微惊讶慢慢变成了难以置信，甚至在听说给六七名哨兵做净化后，表情变成了惊恐。
　　“我的闯入影响到了你们的实验数据。”鹿擎继续说着：“你当时非常生气地吼了我，甚至不顾我是你哥，上来就动手要赶我出去。”
　　小鹿儿惊恐的表情很快收回，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慌乱和惊讶，他明显不清楚下午鹿擎闯入实验室后发生的事情，却又在努力地打圆场：“对不起哥，我不该对你动手，我当时，应该是太在意实验数据了……所以我才说让你不要在上班的时候去找我的。”
　　鹿擎确定了他不知道下午的事情：“不用道歉，其实你没对我动手。”
　　小鹿儿愣住：“什么？”
　　小鹿儿明显缺失的记忆和下午自己非常不好的预感让鹿擎无法保持镇定，他紧紧盯着小鹿儿脸上那唯一和自己长得有差异的眼睛逼问道：“我确定下午在实验室见到的是你本人，可你现在却根本不知道那时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小鹿儿有些失神，可还是解释道：“哥你想多了，我只是太累记不清而已。”
　　鹿擎并不相信这个说法，步步紧逼：“不可能！你当时那么生气冲我吼，甚至因为鹿迁之的训斥感到非常委屈，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一定是……”
　　“我说了！什么都没有！！”小鹿儿下意识吼了出来，打断了鹿擎的话，下一秒他就看到鹿擎的表情：满满的心痛和难过。
　　小鹿儿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十分反常，可下意识的举动让他自己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突然对关心自己的亲哥发这么大的火，他愣在了原地，有些手足无措。
　　咔——
　　很适时地，大门打开的声音响起，雅妮刚好回来。
　　她似乎没看到客厅里剑拔弩张的兄弟俩，边换鞋子边点名鹿擎：“学长，我送给小鹿儿的东西你给到了吗？”
　　鹿擎垂下眼睛，缓了缓情绪轻声回她：“哦，还没……”
　　雅妮听了，用有些嫌弃的语气数落道：“唉，都说了不许你私藏！看来这事儿还得我自己来才行，刚好小鹿儿也在，快拿出来给我！”
　　手足无措的小鹿儿精神一松，接上了雅妮的话：“什么好东西值得我哥私藏啊？”
　　雅妮从心事重重的鹿擎手中接过东西，不动声色地握了一下鹿擎的手，随后拿着东西若无其事地走到小鹿儿面前：“专门用来强化向导能力的好东西~据说长期使用可以有效提高向导的净化能力。我想着你现在的情况应该最需要这个，所以让他今天下午就给你送过去来着，谁知道他居然想带回家据为己有，真是怪抠门了！”
　　雅妮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小鹿儿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喏~就是这些，应该够你用一段时间了。刚好你自己就是个重要的实验主体，这东西到底效果有多好在你那里可以一目了然。回头数据出来了透露给我一点呗，如果特别好用的话，我以后任务里多弄一些~”
　　开朗的雅妮笑嘻嘻地看着小鹿儿接过东西，然后对着小鹿儿挤眉弄眼地做了个“你懂得”的表情。
　　这毫无芥蒂的举动冲淡了小鹿儿和鹿擎之间的紧张气氛，小鹿儿非常自然地回了她一个放松的微笑：“好，就从明天开始吧，我会说服实验室那边，把这个东西的效果数据给我看的。”
　　雅妮满意地点了点头：“嗯~~那就好，以后我的额外收入有多少全靠你了呀小鹿儿~呦，你看你这脸色，是不是今天很累啊，要不你赶紧去休息？休息好了状态才好，状态好了才能效果准确不是？”
　　聪明如小鹿儿，顺着雅妮给的台阶自然地从这场兄弟争吵的舞台上走了下去：“确实，最近忙得紧，早睡早起身体好才是本钱。那我就先上楼睡觉，不打扰你俩甜蜜了。”
　　雅妮假装嫌弃地冲他挥挥手：“电灯泡快走快走！”
　　小鹿儿上楼回房后，雅妮收起了活泼无邪的表情，拉着鹿擎朝厨房走去，在厨房里一边拿食材一边说道：“出任务时，我从其他哨兵那里听到过一些关于小鹿儿的事情，净化能力弱却因为实验要求，主动与哨兵尝试无底线的净化方法……一开始我以为那只是流言所以没跟你说，毕竟他跟你是亲兄弟，就算有差异，也不至于品性上天差地别。可刚才你们俩的对话我听到了一些，六七名高等级哨兵同时在场净化的话……”
　　雅妮放下手里的食材，满脸严肃地看向鹿擎：“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和我听到的传言内容，几乎一样。至于他的记忆……学长你知道的，咱们公会有催眠师，也有精神系的哨兵，甚至还有无数不知道具体作用的实验药物。要查清楚他失忆的原因不算简单，但对于你来说却并不难……”
　　鹿擎垂下眼睛，他知道雅妮要说什么，可他并不想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