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入 (沐染枫卿)

　　大厅的灯光比昏暗的酒吧亮上许多，明暗交错下，逆光而行的乔伊渐渐走远，原本高大的背影在陆擎眼中却越来越小。明明是众人仰望的强者，此刻在酒吧暗色的地板上，却只拖出了一条孤零零的身影。
　　陆擎下意识环顾了下这座一个人住大得过分的房子，如今加上他也还是显得了无人气。这一刻陆擎莫名地体会到，乔伊应当是非常寂寞的。这种亲身体会般的感觉无法言明，却异常清晰地触动着陆擎的内心。
　　就像一个月前，第一次见到乔伊那样……
　　狂暴的哨兵背光而来，身后扇动着一对巨大的风翼，撕开漫天的尘土降落在他面前。陆擎能清晰地感觉到哨兵内心的寂寞和悲伤，同时非常清楚他在强忍着体内暴虐的暗能量，与自己保持着让人安心的距离，用一双紫晶般的眼睛定定地看向自己，安安静静地伸出手来，向自己求助……


第12章
　　正在偷偷搜刮巨鳄尸体上值钱资源的陆擎，看着哨兵伸向自己的手，身为向导的他本能地上前想要接住，可刚走两步才发现，眼前这名哨兵等级非常高，至少是A级以上，而且似乎有些眼熟。
　　陆擎很清楚，即使是一名S级向导，在契合度不明的情况下冒然去净化一名陌生的、濒临狂暴的高等级哨兵也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更何况多年前的一次事故中，陆擎几乎丧失了作为向导的净化能力和向导素，可以说现在的他根本，帮不了这个哨兵；可以哨兵现在的状态，不尽快找到向导净化的话，一定会彻底陷入无法挽回的狂暴状态。
　　陆擎一个因能力丧失早就被公会除名的“废物向导”，今天只是临时来这里趁乱捡漏的，没理由也没必要冒着被抓包的风险帮他出去求救……
　　正在陆擎犹豫之际，眼前的哨兵突然抬脚向前走了一步，陆擎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他没想见死不救，可他也不想死在这里。
　　哨兵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警惕，再次站在了原地，紧盯着他的目光放到了他脚边，同时那只伸过来的手也比刚才放低了一些。
　　这动作让陆擎一下哽住——他清晰地感觉到哨兵看到自己后退时一瞬间的失望，可不知什么原因，在那一瞬间的失望过后，他放低了姿态，再次坚定地向自己求助。
　　陆擎不知道这名哨兵为何会在这种状态下将自己视为最终的希望，但那一瞬间的坚持、信任和哨兵对向导的渴望都让陆擎本能地无法拒绝。
　　“唉……”陆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对哨兵说：“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可能帮不了你。你这么高等级的哨兵应当有自己的专属向导的，我不懂你为什么放着自己的向导不用非要来找我……算了，就当是命了。先说好，如果我们两个都死在了这里，你可不要怨恨我。”
　　说完，陆擎看到眼前的哨兵又一次抬起目光看向了自己的眼睛，同时放低的手也再次抬了起来，他内心的喜悦透过不知名的方式清晰地传到了陆擎的心中。
　　陆擎被这喜悦感染了，看着那双紫晶般的眼睛淡然一笑，伸出手走向了哨兵，就在他握上那只手的瞬间，哨兵手上猛地用力，一把将陆擎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身后那对巨大的风翼向前弯折，化作蛋壳似的保护罩，将相拥的两个人护在了里面……
　　***
　　陷入回忆的陆擎突然被肩膀上的触感拉回思绪，他转头看到身为酒保的机械臂正轻轻地戳着他，见他回头，机械臂抬了起来，向酒吧门口的方向指了指，
　　回忆中对他一脸渴望的乔伊，此时正站在酒吧门口对着他怒目而视，连口罩都拦不住他语气中的不悦：“陆擎向导，这是我今天第二次等你了，你要我等你到什么时候？刚签完协议拿到礼物就想罢工么？”
　　陆擎：“……”
　　啊……刚才和小安随意聊着八卦的陆擎差点忘了，他这个扬言随时奉陪的临时专属向导，现在在这里的任务是要满足眼前这位哨兵的生理需求的。
　　陆擎讨好一般小跑到酒吧门口，跟着乔伊往楼上走，脸上笑嘻嘻地，可心里却一时间有些犯了难：他现在心情这么不好，待会儿要是不小心弄疼了他，自己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这个想法一出，陆擎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怕疼么？”
　　“分情况。”
　　“这还分什么情况？”
　　“战斗中、净化中这类为了保命的情况下不怕。”
　　“那其他情况呢？”
　　“其他情况也不是怕，主要是讨厌。”
　　“哦……这样啊，不过你连净化时候都会疼倒是没听说过……诶？”
　　低头边思考边走的陆擎没注意在卧室门前停下脚步的乔伊，一个不小心撞了上去，他抬头看到乔伊饶正有兴趣地看着自己：“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陆擎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卧室，抬手将乔伊额角的碎发理到了他耳后，用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耳廓说道：“这不是要提前问清楚，省的待会儿弄疼了我的金主大人么？”
　　乔伊没吱声，捉住那只在自己耳朵上挑逗的手，拉着陆擎越过卧室继续往前，最终停在了二楼的书房。
　　陆擎惊讶：“嗯？这里是书房哎，你要……哎！有话好好说。”
　　乔伊一声不响将陆擎按在了墙上，拉下口罩低头在他颈侧闻了闻。按着陆擎肩膀的力度和呼在他颈间温热的气息让陆擎感觉自己心跳暂停了一下，刚才嚣张挑逗的气势全无，瞬间一声不敢吭。
　　乔伊确认了陆擎已经好一会儿没有释放向导素了，心情放松了下来，看着陆擎有些紧张的表情，轻笑着摘下口罩，放开了陆擎，径直朝窗边的沙发走去：“过来坐下，我们聊一聊。”
　　书房很大，装饰和大厅一样典雅精致，落地的书架整齐划一，书架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陆擎随便扫了两眼发现，其中很多都是重金难求的孤本。
　　前后差不多有四五排的书架，每排中间都有一个拿书用的活动梯子悬在房顶，代替了其他房间全自动的机械臂，看来乔伊应该很喜欢看书也很爱惜书，拿放书都要自己亲自上去的。
　　从书架上收回目光，陆擎小心翼翼地坐在了乔伊旁边的沙发上，一脸不解地开口：“嗯，金主大人想聊什么？”
　　乔伊轻轻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聊一下你拿到很多钱或者拿到非常值钱的东西时，是什么感觉。”
　　“哈？？？”陆擎对这个问题十分的不解，可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乔伊的问题：“大概是高兴、安心、满足、幸福……还有安全感。”
　　高兴、安心、满足、幸福和安全感，乔伊在心里默念这几个词——原来陆擎会在这种心态下不经意间释放出向导素。如果这个病不治，要想跟他好好配合，只能一直让他处于负面情绪的状态才行，这……
　　这病一定得治好！
　　陆擎见乔伊沉默，以为是不满意自己回答，想了想又补充了两句：“您知道的，当今这世道，没钱的话，很多事情会变得比登天还难。哦，当然，您应该没有这种难处。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乔伊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一脸坦然且认真严肃地解释：“很难理解么？去域里做任务是拿着命去做的，保证你我存活的主要条件有两个，一个是我自身的能力，一个是跟队向导的配合。你现在就是那个跟队的临时专属向导，而我现在对你来说唯一的吸引力就是有钱。这不是什么坏事儿，大家各取所需，各自得偿所愿，是双赢。但我需要知道，你有多喜欢钱，在钱足够的情况下，你会为我做到什么程度。”
　　陆擎犹豫了，他从未跟从哨兵去过域里，除了口耳相传的危险，域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他进去之后，能够倚靠的只有乔伊，而乔伊之前一个人独闯并关闭域的事迹让他丝毫没有考虑过乔伊带上自己，其实是为了让自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给他提供配合，甚至是帮助。
　　“需要我的地方我都会全力配合，但最起码……”陆擎思来想去，说出了一个他觉得最重要的底线：“别让我死在里面。”
　　“哈哈哈哈哈哈哈……”陆擎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乔伊什么奇怪的笑点，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不容易停下来后，说出了一句曾经让陆擎无比安心的话。
　　“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
　　“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巨大的风翼将两人护在其中后，哨兵低头在陆擎耳边温柔地说道。这轻轻一句承诺的背后，哨兵发自内心的郑重和决心激烈地冲击着陆擎的内心，在陆擎阴霾浓重的心头，撕开了一道带光的缺口，被哨兵紧紧拥在怀里陆擎突然感觉到无比的安心和安全。
　　幽幽的异香再次从陆擎身上散发出来，盘桓在保护罩中很快变得浓郁，濒临狂暴的哨兵完全浸入在这向导素中，身体内快要满溢的暗能量正在一点点被削弱、净化。
　　无法控制和察觉自己向导素的陆擎，此时并不知道哨兵的状态已经开始慢慢转好，他本着救人要诚心的原则，解开了哨兵的上衣，双手从他腰间伸入轻轻抚上他后背——向导和哨兵的距离越亲密净化效果越好，这是天然呈现出的净化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