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我和他……就是朋友。”沈鹿鸣反倒是吓了一跳，表情立马不自然了。
床伴这个词，他还说不出口。
“这样啊，那是我误会了，”江沉依旧是笑着说的，“毕竟，他还没有带过朋友来这里呢。”
“他说了，让我把他的病如实告诉你，丝毫不用隐瞒。”
“他真的有……精神上的……”沈鹿鸣犹豫着措辞。
“当然了，可严重了呢。”江沉又笑，让人不确定他的话是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这就要说很久了，要不然，我先叫人帮你处理处理外伤，血有点渗出来了。”江沉看向沈鹿鸣的腰间，的确，微微渗了些红。
“不用了。”沈鹿鸣低头，有些尴尬，江沉是湛林的医生，又是他朋友，肯定知道他私下……
其实按理说沈鹿鸣这伤应该下不了床才对，但他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着，仿佛习惯了这剧痛。
第34章
“那好吧，你的伤处理过，应该已经不会出太多血了，”江沉没在这个话题上过分深入。
“我说稍微简单点吧，湛林他暴力倾向非常严重，甚至有些畸形了，但同时他人格又有点自闭孤僻，导致他的一些行为非常病态，”
“并且他的症状是间歇性发作，需要依靠药物，但是湛林吧，他自己对于药物非常排斥，对于他自己的病情也十分排斥，”江沉说着摘下眼睛轻笑一声。
“所以我刚刚才那么急切拉他去做检查，真是失礼了。”
“可他跟我说他吃了药的……”沈鹿鸣微微皱眉。
“是吃了，但是因为他长时间断药，又突然加药，而且没有定时定量，而且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吃，想吃几粒吃几粒，才造成了这次的失控。”江沉认真解释。
“吃药是特别注重时间和剂量的，他这个样子，又是家族遗传病，说实话，比较棘手。”
“他真的……家族遗传……”沈鹿鸣想象不到盛江的湛家竟然……
“是，他父亲兄妹三人都确诊了，他姑姑和大伯很多年前已经自杀了。”江沉的声音难得低了下来。
自杀的事湛林提起过，沈鹿鸣想起来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自杀……这么严重吗……
江沉像是看出来沈鹿鸣在想什么，接着说，“这种病，自杀率的确算高的了。”
“那他不需要……呃……入院治疗之类的吗……”沈鹿鸣的双手握在一起，用了几分力。
“当然是他不愿意了，”江沉挑眉，“没人管得了他，盛江没有他也不行。”
“这么多年，我其实都没有弄明白他问什么这么抗拒治疗。”
“那他也不请一些，就是专业的人来照顾他吗？”沈鹿鸣的手心已经出了汗。
“他连我这里都不肯来，更别提什么专业的人，跟他说了多少次，他身边最好不要离开人，他才不听呢。”江沉的表情像是提起了自己家的顽皮孩子。
“他这样很危险的。”江沉严肃起来，又轻轻叹了口气。
“湛林的情况你也清楚了，所以我希望，”江沉看向沈鹿鸣，
“你能离开他。”江沉说，
“啊？”江沉话锋转的沈鹿鸣反应不过来。
他们不是多年好友吗，他不是说不是湛林身边最好不要离开人吗，他这是……
“他测评出来的数据很不好，一旦犯起病来，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欲望和情绪，那天的事情非常有可能再发生，”江沉慢慢给沈鹿鸣解释。
“所以，你最好也是最安全的选择就是离开他。”
“他不是你的最佳选择，相信我，你会遇到更好的。”江沉看着他，语气里透着真诚。
“江医生，你说，湛林之前一直不愿意吃药？”沈鹿鸣避开了刚刚的话题。
“嗯，他啊……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江沉揉揉脑袋，“我见过很多很多患者，湛林……他并不想真的伤害到别人。”
“那药可以控制他的病吗？”沈鹿鸣接着问。
“理论上说是可以，不过他的病……很难痊愈，我也没办法保证湛林他按时按量吃，乱吃比不吃还危险。”江沉说。
“我知道了。”沈鹿鸣点头，手不自觉地搓在表带上。
江沉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鹿鸣，我希望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我会认真考虑的江医生。”沈鹿鸣点点头，表情有点儿凝重。
“以后我们就算是朋友了，你有什么烦恼都可以跟我说，就随意聊聊天也好。”江沉说。
“那也太浪费你的时间了，江医生你的咨询费肯定不会便宜。”沈鹿鸣笑了笑。
“你还知道咨询费啊，看来对我这个行业颇有了解啊。”江沉始终面带微笑。
“啊，那个我有朋友是学心理的。”沈鹿鸣尴尬地笑了两声。
“这样啊，”江沉的目光落到了沈鹿鸣手腕的表上，他注意到沈鹿鸣从进门开始右手就叠放在他的表带上，并且时不时用力按几下。
“你这块手表真精致，可以给我看看吗？”
“啊，”沈鹿鸣第一反应是用另一只手遮住了手表。
“就是块杂牌表而已，戴习惯了罢了。”沈鹿鸣眼神有些闪躲，心跳一下快了起来。
“我正说最近买块表呢，没事儿，我待会儿问问湛林，他应该比较懂手表。”江沉见状，岔开了话题。
可沈鹿鸣还是用手不断摩挲着表带，直到感觉到疼痛了，才安下了一点心，他担心有人注意到他。
［你必须要这样，要这样活一辈子。］
门被敲响，是湛林回来了，人显得有些憔悴，脸上还带着些许戾气，他的目光第一个找到了沈鹿鸣，可当沈鹿鸣看过来的时候，他又把目光投向别处了。
“湛林回来了啊，那我也不留你们吃晚饭了，我送送你们吧。”江沉站起来，和他们一起往停车场走。
湛林给沈鹿鸣拉开了车门，让他先进去，自己又回到江沉面前。
“你都跟他说了吗？”湛林问他。
“放心，该说的都说了，”江沉拍拍他，“说好了的，你回去按时吃药，半个月来一次。”
“嗯。”湛林应了一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江医生再见。”沈鹿鸣放下车窗，有礼貌地说。
“再见。”江沉微笑着挥了挥手。
直到汽车开出他的视线，江沉小声说了一句。
“说不定真的会再见呢。”
车内，二人都沉默着。
“我送你回去。”湛林先开了口。
“嗯。”沈鹿鸣应了一声，余光看见湛林的汗已经流到了脖子上。
“你怎么了，这么多汗，不然换我来开？”沈鹿鸣不由担心。
他们好歹刚从医院出来，湛林这个精神状态怕是不能开车了吧。
“没事儿，”湛林嘴唇有些干，“就是有点不舒服，没关系。”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送你回去。”
沈鹿鸣没接话。
车停在了小区门口的路边，两个人都下了车。
“你晚上没吃饭，我给你点了一份套餐，大概九点的时候会送过来，比较清淡，多少也要吃一点。”湛林说。
“嗯。”沈鹿鸣看着他。
“我……之后就不会再打扰你了，但是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发微信打电话都可以，我会尽力满足。”湛林继续说。
夜空是深紫色的，一辆辆汽车飞驰而过，晚风生生从心头碾过去。
“这个是伤药，你晚上睡觉前涂一涂，好的快一点。”湛林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了过去。
“可能会有点儿疼。”湛林皱起眉头补了一句，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咬了咬嘴唇。
沈鹿鸣接过来了。
“不管怎么样，是我对不起你，沈鹿鸣，你很好。”湛林这句话说得真诚，他欠了欠身，转身要回到车上。
“湛林，”沈鹿鸣开口。
湛林回头。
“我走了。”沈鹿鸣说。
湛林轻轻点了点头，回到了车上。
沈鹿鸣转身走进了小区。
两个仿佛永远不会相交的灵魂就此分开，繁华的马路渐渐冷清起来，好像什么都不曾有过。
第35章
做了选择的人，是要承担的后果的，
可也不能为了不付出代价，就永远不做选择。
沈鹿鸣，有他自己的选择。
又是一个新的工作日，早上的风刮得人脸生疼，沈鹿鸣在去地铁站的路上打了个电话，
“喂，”那边的声音有些哑，带着惊讶。
“湛林，我们同居吧。”沈鹿鸣说。
或许人在早上才是最不清醒的吧。
但是轻松。
“你他妈什么情况？”傍晚沈鹿鸣刚从公司出来，就看见周嵌边吼边冲他走过来。
沈鹿鸣这才想起来他好像忘了个人。
“大哥三天了！三天了你知道吗！我他妈蹲点都没这么勤快过！我差点儿就要给你立案了！”周嵌丝毫不顾公共场合，引得路人侧目。
“哥哥哥，你小声点儿，”沈鹿鸣把手搭在周嵌肩膀上，被周嵌甩掉，后背瞬间传来一阵疼痛，他无奈，忍着再一次搭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