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有话要对你说，”湛林退到门口，用身体抵住门。
“让我把话说完，就几句话，行吗？”湛林没有真的等沈鹿鸣回答。
“对不起，我，我那天晚上太失控了，我是想说……”一向坦坦荡荡的湛林此时却吞吞吐吐起来。
“我是想说……我，我不是一个正常人，就是，精神上……有问题……”
沈鹿鸣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你听听你在说什么鬼话”。
“是真的，我有……精神上的疾病，这是我的……诊断说明。”湛林从背后拿出来一沓订在一起的纸，塞到沈鹿鸣手上。
“我不是想让你原谅我，我想请你，请你离开我。”湛林把排练了无数遍的话说出来，但语气完全乱了。
“你真他妈是神经病！”沈鹿鸣根本不想听湛林这个时候在说什么，“我用你让我走，你是觉得我没长脑子还是没长腿！”
“我再说一遍，滚开！”
湛林没再说话，让出了路。
可就在湛林抬头轻轻看了眼他的时候，第一次见湛林的时候他递给自己体检报告的样子在沈鹿鸣心里一晃而过。
沈鹿鸣径直出去，摔上了门。
这太荒缪了。
沈鹿鸣出了别墅区直接拦了辆车，他打开手机，发现里面都是周嵌的未接来电，他这个时候却没有回过去，他太疲惫了。
这时他突然发现他手里还拿着湛林那本所谓的“病历”。
沈鹿鸣半信半疑地翻开，好几个熟悉的字眼映入眼帘。
建议入院治疗、精神残疾、应服用……缺乏……
沈鹿鸣像触电一般迅速把病历合上。
什么东西……湛林怎么可能有……
可沈鹿鸣完全脑子里空白了一下，这几个词也出现在他那年大学的暑假里，出现在他自己的诊断报告上。
……不能是真的吧。
……如果是真的呢。
沈鹿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眼看着汽车开进了自己最熟悉的路口，他脑子还是空白的。
做决定，沈鹿鸣，快做决定。
他付钱下了车，站在小区门口，没敢回家。
寒风像一把利刃，恶狠狠地向他身上扑，身上的伤口不停向他叫嚣，可沈鹿鸣始终没有动作。
这个世界对一只小鹿来说太危险了，他不知道该干什么。
应该回家和湛林断了一切联系，还是应该……回去说清楚。
［还用怎么说清楚，湛林已经说他是神经病了，病历还在你手里攥着。］
［呦，你不会是……想救他？还是看见他精神也有问题，可怜他？］
如果湛林是真的……那他需不需要……
［他需要什么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可怜别人之前先可怜可怜你自己吧，你身上的伤还站得住吗，你有人救吗？］
你闭嘴，我的事也跟你没关系，我又没真的想活多久，沈鹿鸣咬了咬牙，往前走了几步，抬手就拦了辆车。
别后悔，沈鹿鸣别后悔。
没关系的，反正每次做的决定都不怎么正确。
［你在给自己找事。］那个声音说。
你管不着我，沈鹿鸣只有这个时候才硬气。
门被敲响，湛林开了门见是沈鹿鸣，竟不觉向后退了一步。
第33章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真的……是沈鹿鸣吗？
“你说，你精神上有问题？”沈鹿鸣直接开口。
湛林怔了怔，随即点了点头。
“你摔过脑子，还是经历过什么大挫折？”沈鹿鸣想不出湛林怎么会有这方面疾病。
“家族遗传。”湛林抿了抿唇。
这样仿佛说的通了。
“你是犯病了还是没吃药？”沈鹿鸣皱眉，似乎极其熟悉这个流程。
“我不知道，我吃药了……”湛林回忆了一下，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真的对不起……”湛林低下头，他虽然不知道沈鹿鸣回来是要干什么，但这么看上去好像湛林才是受害者。
“湛林，你刚刚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吗？”沈鹿鸣倒吸了一口气，身上的伤一刻不歇地疼着，可他硬忍成表面上一点事都没有。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湛林说得十分诚恳。
“我……”湛林似乎还要说什么，可语言组织得十分费力，他根本没想到沈鹿鸣还会回来。
他想请沈鹿鸣离开他的，可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两个字了。
像是黄昏路上的一个小男孩，看见花坛里的耀眼的玫瑰，想要伸手去摘的时候又想起自己贫民窟里的家，满是污泥，配不上这支高贵的花，可他走到时候，却一步一回头……
“你……能不能见见我的医生？”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湛林自己没有勇气毁掉他所珍视的东西，但别人可以。
沈鹿鸣昏迷期间，江沉打电话来问过，他一直觉得湛林的状态无法正常与人交流。
一旦沈鹿鸣见了江沉，他肯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啊？”沈鹿鸣有点懵，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回来是要干什么，湛林这个样子应该不能一个人待着……可自己留下算什么，犯贱吗？
沈鹿鸣你真的是脑子有问题。
“见了他，你再做决定，好不好？”湛林几乎是恳求的语气，他一直垂着的手动了动，却不敢去碰沈鹿鸣。
两个人都处在极其矛盾的心态里，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或许仅仅是想待在一起而已。
“我很害怕……”湛林不觉抖了抖。
“好。”沈鹿鸣下意识答应，他像是在湛林身上看见了一面镜子一样，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的自己。
沈鹿鸣上了湛林的幻影。
湛林的眼睛一直在瞟沈鹿鸣，像是最后的晚餐一样，那眼神无比地眷恋与贪心。
他在心里说了一万次如果沈鹿鸣要走他绝对不会拦着，可是沈鹿鸣真的走了，他竟还是想拉住他。
这个想法不可以有，他在心里警告自己。
锁好了车，湛林拉开了沈鹿鸣的车门。
“这是一家私人疗养院，私密性很高，江家和我家是世交，江沉我也认识他很多年了。”湛林按开电梯，让沈鹿鸣先进去。
“你别……害怕。”湛林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对医院不会害怕。”沈鹿鸣说。
“我有点儿，”湛林如实说，“我很久没来过了。”
“所以你才犯的病？”沈鹿鸣挑眉看他。
“算是吧。”湛林低头，沈鹿鸣没再接话了。
电梯门打开，二人走了出去。
与其说是疗养院，不如说是博物馆，装修的既简约又气派。
“湛林先生，请跟我来。”前台坐着的小姐立马站起来带路。
穿过一条走廊几道门，前台小姐站在了一旁。
“请进，江教授在里面等您。”
湛林点头，自己推开门，让沈鹿鸣先进去。
“来了啊。”书桌前坐着的男人，透过无框镜片望向门口，带着很浓的书卷气，眼尾又微微上挑，颇有几分灵动气，他把手里的书随意地往桌子上一放。
二人走到他面前的沙发上坐下。
“还带了朋友啊，这位怎么称呼？”江沉看向沈鹿鸣，唇边带着笑意。
“您好，沈鹿鸣。”江沉的笑很有感染力，沈鹿鸣不由自主也微微笑了笑。
“我是江沉，湛林的医生，也是他很多年的朋友了。”江沉的语气一直很放松。
“江沉，我来是想让你……”湛林的话还没说完，江沉就笑着向他摆摆手，
“你急什么，我们先去做几个检查，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江沉站起来，往湛林身边走。
“鹿鸣，湛林需要先做几个测试，你就在这里等一下吧，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江沉的语气就像一个认识多年的老熟人一样，不容人拒绝。
湛林看着沈鹿鸣，没动，在征求他的意见。
沈鹿鸣下意识点了点头。
“好的，我们很快就回来。”江沉轻轻拍了拍湛林的肩膀，两人向门外走，湛林还回头看了看。
门锁轻轻响了一声，这间高端豪华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沈鹿鸣一个人，他轻轻靠在沙发上，身上的痛感让他清醒异常。
精神病院……是长这样吗……
精神病院中的劳斯莱斯幻影吧。
那我在这里干什么呢？
陪湛林看病吗？
证明了又怎么样呢？
我究竟要干什么呢？
沈鹿鸣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叹了口气。
［又干了一件没有丝毫意义的事。］
别想了，晚上回家再想吧，好吗，沈鹿鸣在心里哄了哄自己，脑子里开始想下星期要开的会和设计稿。
两个多小时后，江沉才又进了门。
“久等了啊不好意思！”他轻轻把门关上，“好不容易湛林自己来了，我要先看着他做几个重要项目，让你等这么久，实在是怠慢了。”
“没关系，湛林他……”沈鹿鸣只看见江沉一个人进来，
“啊，他还要过一会儿。”江沉推了推眼镜，镜片上的光闪了闪。
“你和湛林是在谈恋爱吧，还是要结婚了？”江沉的语气很轻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