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是成心要乱跑的……”
冰绡磕磕巴巴地朝他道歉，胡乱解释道：“他们、他们说你要见我……我就信了，以后，以后我再也不乱跑了……呜呜……嗝……”
他哭得狠了，打了个哭嗝，本来就白的脸现在几乎没什么生气，万俟澜将他搂抱在怀里，冰绡的眼泪从脸颊上滚下来，沾在他衣服上之后就落成了珍珠，噼噼啪啪撞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一下又一下地亲着冰绡的额头，安抚道：“乖，我没怪你，没怪你。”
他能怪他什么，不知世事的鲛人被他买回来还不到一月，平日里乖得叫人心都化了，哪里能让人狠心怪他，何况这些事情他也还没来得及教他，要怪也还是怪自己没照顾好他。
冰绡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小心翼翼道：“我们……我们回家吧。”
万俟澜却没动，只是拉着他的手腕检查他身上的伤口，粗粝的麻绳将他腕子磨出血来，冰绡却不知疼似的，有些可惜又有些难过地对着万俟澜道：“你……你送我的手链断了……”
万俟澜笑了笑，手心往上搁在他下巴处，没一会儿又接了十来颗小珍珠，“回去再给你重新弄，好不好？”
冰绡有些固执地道：“不一样，那是第一次送的。”
“没关系，之后还会有很多次送你东西，冰绡，你这样叫我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搬来给你，不哭了好不好？”
万俟澜待人处事耐性一般，然而哄冰绡的时候就跟哄祖宗似的，毕竟小孩儿心性，说好哄，也不过一会儿就忘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冰绡也不好意思再哭了，揉了两下眼睛，被万俟澜扶着站起来时脚下跟生了刺一般，还没走腿就已经软了。
他半靠在万俟澜身上，小声而不好意思地道：“腿……走不了路了，好疼。”
万俟澜一把将他抱起来，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我抱你回去，怕羞就把脸埋我怀里。”
冰绡耳朵尖红了些，双手搂着他肩膀。
万俟澜笑道：“小鱼，你每次一哭，都给夫君送珍珠来了，嗯？”
冰绡视线越过他肩膀，看到刚刚自己待过的地方滚了一地大大小小的珍珠，又把脑袋重新埋了回去。
万俟澜道：“是我不好，上回刚说过不让你哭，这么快就哭了个大的。”
“没有，”冰绡贴着他的胸膛蹭了蹭自己的脸，“你很好。”
他说得很认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突然沉默下来，万俟澜也没再逗他，抱着他径自回了府里。
他暂时顾不上处置那几个人，冰绡要尽快回水里才行。
直到入水的那一刻，冰绡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才渐渐消退下去，双腿也迅速变回了鱼尾，万俟澜在一旁将他从身上褪下去的衣服收拾好，站在岸边看着冰绡在池子里游了好几个来回。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那么适合大海的鲛人现在跟着他只能屈身于这么一方小小的池子，是不是太委屈了他？
可是现在让他放冰绡走，他也绝对舍不得放。
冰绡游回他身边，鱼尾灵动地摆了两下，冰凉的尾巴尖轻轻地拍在他的手背上，似乎是在问他为什么发呆。
实在是讨人欢喜。
鲛人不是能够豢养住的小宠，他们体型有时甚至比人还要大上不少，长而有力的尾巴是最有利的武器，明明那么冰冷而无感情，可冰绡却把这尾巴快弄成了讨他喜欢的小伎俩，和他玩起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伤了他。
冰绡趴在岸边仰起头叫他，“万俟澜？”
现在不过下午时分，日头正盛，光落在水池中荡起粼粼波光，给他漂亮的鱼尾巴也镀上了一层不一样的颜色，也让他看起来更非人世之物。
万俟澜摸了摸他带着水珠的脸，道：“你想回海里去吗？”
“想啊。”冰绡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他，“你跟我一起吗？”
万俟澜都奇怪自己竟然会有患得患失的这么一刻，他无奈地摇头道：“我没法在海里住下的。”
“所以我也不打算回去。”冰绡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手，“海里没有你，我回去就没人跟我玩了。”
他像是看出来万俟澜有点不高兴，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身边，道：“给你看！”
他耳后生出两片尖而长的鳍，很快原本属于人那样白嫩的耳朵便消失了，完全变了个样，长长的戳在那里，尖端看起来锋利而危险，万俟澜伸手摸了一下，却发现那耳朵没有防备时软得很，下头细碎的小鳞片并不刮人疼，反而冰冰凉凉很舒服。
冰绡眯起眼睛笑了笑，“只能摸两下。”
万俟澜俯下身，在他两边各亲了一下。
心里鼓胀得厉害，像什么东西即将汹涌地蓬发出来一般，他轻轻叹了一声，“我可真是捡到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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啵啵啵啵啵！
第74章 C4：合欢红（十八）
冰绡白日里被吓狠了，万俟澜陪他在池子边说了会儿话就开始犯困，他也没有精力再变回人形，这一晚就在水里睡，万俟澜握着他的手哄他睡熟，盯着他熟睡的脸愣神。
他不打算回屋，也没什么困意，冰绡被吓惨了，他又何尝不感到后怕，只觉得还是得尽快教他些人情世故，免得以后再被人给随意骗了去。何况冰绡既然打算一心一意留在他身边，他也务必要让他更开心些才是。
冰绡一早醒的时候有些意外万俟澜还坐在自己身边，动了动尾巴游过去，双手搭在他大腿上轻声道：“你不累吗？”
万俟澜一笑，俯身亲了他一口，“不累。”
“对了，这两天春醪可能会过来找你玩，你一个人在家也就有人陪了。”
冰绡一高兴，鱼尾扑棱着直甩水，一双眸子灿若星子，高兴得都要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春醪、春醪要过来吗？”
“可是他跟姜九酝住的地方不是有些远吗？怎么、怎么突然要过来？”
他鱼尾竖起来，几乎整个身子都扑在万俟澜怀里，用冰凉的脸颊一下又一下蹭着他的脖颈，“我要给他准备礼物，我的小珍珠可以送他几颗吗？”
他说了一堆话，半晌才意识到什么，两只胳膊搂着万俟澜的肩膀道：“你之前就想让……”
万俟澜瞧他满脸喜色，自己也不由高兴起来，道：“姜九酝他们住的地方离江南不算远，过来还稍微方便些，我前些日子和他递了两封信，他也打算带春醪出来散心，便说要过来。”
“原本打算等他来了再和你说的，只是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倒不如早点说出来让你心里有个盼头。”
冰绡脸一红，小心翼翼地用鱼尾圈住万俟澜的腰，将他们俩的身子完全贴近在一块，小声道：“夫君……对我真好。”
他知道这个称呼叫出来有些羞人，平日里也轻易不肯叫，此时软着嗓子叫这么一声自然让万俟澜很是受用。
万俟澜被他半个身子拽进池子里，有些无奈，小鱼尾巴高兴起来就容易控制不住力道，欢好时缠他的腿缠得要命，此时也是，腰上估计都能留下痕迹。
于是冰绡便在极度雀跃的心情里等了两天，某日正和万俟澜在前厅吃饭，就好像突然察觉到什么似的，回头一看，果然见春醪从柱子后面探出个脑袋朝他一笑。
原先在春水阁时，他跟春醪玩得最好。
他几乎顾不上自己走路不方便，小跑着一下扑进春醪怀里，比春醪还高的身子差点将他给弄摔了。
万俟澜对姜九酝道：“不是说晚上到吗？都没来得及去接你们。”
姜九酝朝春醪撇了一眼，无奈道：“他非要赶路过来，说要给冰绡一个惊喜。”
万俟澜笑了笑，招呼身后的随侍添了两副碗筷，又让厨房新做几样菜，四个人一起吃了饭。
春醪许久没见冰绡，自然想得厉害，哪还顾得上姜九酝，只忙着给冰绡挑鱼刺和剥虾，连带着把万俟澜的活都给抢了。
姜九酝酸道：“春醪，你何时还这么会照顾人了？”
在家的时候连根萝卜都要人喂到嘴边！
春醪头也不抬地回道：“冰绡手笨呀，跟他住在春水阁的大半年里都是我给他剥的虾，有时候花老板也喂他。”
他很满意地抬头看了眼万俟澜，道：“万俟少爷将他喂胖了点。”
姜九酝知道自己实在犯不上和一条鱼吃醋，毕竟自家这只从小还生活在人堆里，而鲛人在水中，自然不会比春醪懂更多。
冰绡吃得相当高兴，万俟澜也在给他剔鱼，他都快吃不过来了。
用完午饭，姜九酝和万俟澜要出门办事，两家的商铺有不少要忙的，春醪和冰绡站在门口送他们出门，春醪道：“你跟万俟少爷多学点东西，先生好不容易放了你半个月假，回去要问不出你什么，可又要收拾你。”
姜九酝又气又恼地道：“春醪，你……”
春醪已经完全掌握哄他的精髓了，为了避免他乱吃飞醋并且唠叨个没完，捧着他的脸就在他嘴唇上狠狠吧唧了一口，直接把他话给堵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