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咸不淡地撇了赫连昭一眼,“何况,你哪日不来春水阁?我说赫连公子,你再这样下去,先不提那些你给我的金银珠宝,难道你就不为自己以后考虑考虑,万一哪天我不要你了……”
话没说完,花容握着笔的手被人反手一抓,赫连昭饿虎扑食一般直接就将他压倒在榻上,“不要我了?那可不行,买卖哪有说腻了还往回退的道理?”
花容挣扎无果,两只细白的腕子被他一攥直接举过了头顶困在其间,气急道:“你这个……”
“别乱摸!我刚换的衣裳!”
“嘶——这大白天的你又要做什么?!”
“赫连昭……啊!”
春水阁的顶层小阁楼里,没一会儿就传出了美人榻不堪其重发出的吱呀吱呀声,四月的天气暖和又宜人,屋里熏香袅袅薄纱轻拢,是个赏春的好地方。
下午太阳要落山时,花老板终于得空将帖子写完,招来人把这描金簪花的香帖一一送出,只等众人按时赴约。
赫连昭抱着他的腰任他靠着,脑袋懒洋洋地凑在他脖颈处嗅来嗅去,嘴里没一句正经的,“啧,美人香汗淋漓,怎么这么好看啊……”
“我瞧瞧,这脖子上被咬的,可怜见儿的……”
花容一巴掌拍他脸上去,没好气地道:“你能不能有个正经样?”
赫连昭愈发得寸进尺,“容哥,再给我香一个,再香一个!”
“滚蛋!”
(二)
四月十八日那天,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上回众人约见还是在赫连星和苍澜的那头小狼崽子的百日宴上,而且那次还有几人因故未到,算一算,又是近一年未见。
赫连星和苍澜来得早,小狼崽子挂在苍澜身上,长得格外健壮精神,一见到花容就伸手要抱。
花容接过他,掂了两下,一摸他往常有尾巴的地方,惊道:“学会怎么收尾巴了?”
小狼崽子格外骄傲地点了点头,“早就会啦!”
他变出两只耳朵蹭着花容的脸颊,“好不好看?爹爹说这下给我做衣服省事多了,不用再前后都开个洞了。”
赫连星补了一句道:“都这么大人了,你前面还开个洞也不嫌丢人?”
小狼崽子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笑眯眯地又回到了苍澜的肩头上。当初他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苍澜一度担心他不会说话或者哪里有点笨笨的,结果没想到非但不笨还格外聪明,也终于叫他松了口气,免得他整日担心孩子太像他不好。
不多时,随侍将吃食上齐,另一边又摆了两张赌桌,用作饭后玩乐。
秦云秋当初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回春水阁的这一天的,因此这一趟来也多少带了些叙旧的意思在,他原本差一点就要和这些兔子小羊一块上珍宝会的,现在却完全的不熟悉,然而为首的那只兔子很自来熟,自发地凑过来和他说话,开口第一句就是:“你也这么爱吃萝卜啊?”
秦云秋一怔,似乎不知道怎么答,就只好随便点了点头。
然而春醪异常地高兴,刚刚席间吃饭的时候他就一直注意着秦云秋,这小兔子有色心没色胆,对这世上一切漂亮的东西都存着几分天生的欢喜,继续看着秦云秋的脸碎碎念道:“这世上萝卜分好几种,吃法那就更多了,我好久没遇上跟我一样爱吃萝卜的了,你知道糖水萝卜怎么做吗?你知道糖水萝卜里加什么料最好吃吗?萝卜……”
秦云秋站在原地快听晕了,万分后悔自己刚刚点了个头,实际上他席间只吃萝卜是因为靠近的只有这样菜,按着他的性子又不可能站起身夹菜,祁宣倒是给他这样那样的夹了一堆。
正不知怎么把这小兔子支开,就见祁宣过来了,扇子一合,笑眯眯对春醪行了个礼,“幸会。”
春醪的视线又转了过来,兔子牙一咧,笑得可爱又讨喜。
祁宣道:“早前听闻上次的珍宝会个个都是稀奇的,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是在下眼拙,竟分不出……”
话没说完,春醪就把话头接过去了,“我是兔子。”
“万俟澜旁边那个,是鲛人,奇了怪了,回了趟东海怎么把冰绡给晒黑了?”
祁宣掩面一笑,慢慢挪到了秦云秋身旁。
春醪还在介绍,手一指,“坐在二楼栏杆处喝酒的人是洛桃,他是异族来的山羊。”
“咦?红巳呢?”春醪小声念叨着,四下又找了一圈,却见陆斯与朝他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腰间盘着的红蛇。
那一桌子上只剩他和红巳,此刻陆斯与正慢悠悠地将肉骨头拆了,把肉全喂到了红巳张着的嘴巴里。
春醪的眼神转啊转,蓦地看到姜九酝已经跟人摸上牌九了,当即就忘了自己这头正跟人说着话,兴致勃勃地就跑过去凑热闹。
秦云秋不由失笑。
祁宣道:“当真有趣,虽为异族,却也看不出与人有什么两样。”
秦云秋忽然道:“后悔吗?”
祁宣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竟点了点头,用扇子挡住二人的脸,在他脸颊处轻轻吻了一下,“后悔,悔我当初应该再早点来把你带走。”
秦云秋拨开扇子,淡声道:“去那一桌看看。”
(三)
祁宣不上赌桌,他不好这口,牌技又差,只作壁上观,现下坐着的四个人却是司溟、宋仪廷、姜九酝和陆斯与。
红巳吃饱喝足,继续懒洋洋地挂在陆斯与身上,他还是更喜欢变为自在的原形,而刚巧陆斯与不怕他,便再没了什么顾忌。
一圈打完,姜九酝仿佛是个散财童子,原本他信心满满地坐上了位置想给春醪赢回下半辈子的萝卜钱,搞不好还能买块地回去单独种萝卜,然而现实却是,地是没有的,萝卜也买不够下半辈子,最多只能买个三五年的。
“再来!”
姜九酝愤愤不平。
坐他对面的司溟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陆斯与笑眯眯。
宋仪廷招呼着洛桃过来,“呦,洛桃儿,今天保不齐能再买个黄花梨木的桌子回去。”
四圈结束,春醪看着姜九酝的脸色,斟酌着道:“幸好我吃素……你还是养得起我的。”
花容和赫连昭在一旁看呆了,赫连昭道:“司溟出老千了?”
花容摇摇头,“没有,他犯不上。”
姜九酝气急败坏,还要继续,司溟一边回头给自家小美人喂了口吃的,一边道:“小姜公子,我们换个玩法?”
姜九酝道:“怎么玩?”
“一对一,掷骰子,比大小。”
姜九酝点头表示同意。
陆斯与去了,陆斯与赢了,就算冷漠如红巳,那双竖瞳中都盛着几分不可思议。
宋仪廷去了,宋仪廷赢了,洛桃在宋仪廷脸上高高兴兴连亲两口。
祁宣看着手痒,也想去,然而先坐下的却是苍澜。
赫连星在一旁撺掇着道:“试看看试看看,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姜九酝满脸悲愤欲死,指着苍澜道:“你们!你们这是在羞辱我吗?我还玩不过一头狼吗?!”
事实证明姜九酝输得惨不忍睹。
冰绡探着脑袋,“我也想玩。”
万俟澜道:“不玩,乖孩子不玩那个。”
春醪拉着姜九酝的手,不住地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我还可以吃青草的,你养得起我的,养不起我也不跑,你放心啊!”
姜九酝:“……”
“我养得起!”
司溟憋着笑,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姜九酝的肩膀,“小姜公子啊,这有些人呢,他天生就不适合上赌桌你知道吧?你这不是会不会玩的问题,而是说运气,赌场上运气也很重要的。”
“就刚刚那几个人,正经会赌的只我一个,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你就把钱送我面前来了,你连苍澜都赢不过,以后还是远离这桌子吧,我们这一来二去的混熟了,陪你玩两局倒没什么。”
姜九酝恼羞成怒。
姜九酝羞愤欲死。
姜九酝无语凝噎。
夜晚,姜九酝抱着自家兔子,碎碎念叨:“原来这就是大人的世界……春醪,还是你好,还是你好……”
春醪竖着兔子耳朵,觉得这一趟来春水阁真是万分值当,不仅认识了另外一位爱吃萝卜的人,还让姜九酝这个败家子见识了一下世界的险恶,着实不亏。
他趴在姜九酝胸口处脑袋一点一点地直打瞌睡,至于明天又有什么好玩的,那就等睡醒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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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最后一个番外也写完了,谢谢大家看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