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家祖奶仍坚持要让乌黎出来读大学。
照她的说法,孙子千年难遇的驭蛊天赋可不能就此浪费了。
他值得更大的世界。
乌金问乌黎怎么如此笃定就是姜庆云害了她。
乌黎说:“我猜的。”
当夜,他与乌金一起搬入了离三中不远的一栋老宅子。
宅屋位于一条巷子深处,靠近河岸,是三层的建筑,带一个小院子。
内部装修有些老旧了,胜在外面看起来古香古色。
听说这座城市房价不菲。可这样一栋房子买下来,也就花了乌黎不到五块金条。
一人一虫,行李加起来并不多。
新家入住需要不少物品。细节小到床单被套、拖鞋、牙刷牙杯,大到洗衣机燃气等,都需要乌黎去操持。要不是之前在姜家住了小半年,对现代社会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一时半会可能还会措手不及。
乌金陪他去了一趟超市,购置好相关物品。
期间两人又好几次被搭讪,暂且不提。
乌金对卫生环境要求高,乌黎回到家,第一时间就是戴上手套拿出清洁用品,打算将屋子先里里外外清扫个遍。
它按住他,说:“明天再说吧,都这么晚了,等下弄到天亮都弄不完。”
“不会,我尽量动作快些。”乌黎看了它一眼,“再说,你不是爱洁吗?”
正常金蚕蛊,看到一丁点灰尘就会嫌弃地绕路而行。
可乌金今天不仅陪他进入到了这栋布满蜘蛛网的屋子,还主动帮他整理行李。
乌金:“总之,你别弄了。”
最后他们还是没入住新房。
乌黎带它去酒店住了几晚,等阿姨全部清扫完毕,才正式入住。
住进来那天,离新年春节也没几天了。
这是一片本地老街区,到处张灯结彩,很是热闹。城市中心却冷清了不少,外来务工人员大多回家了。
乌黎在槐罗寨也是过春节的。但习俗和这边有很大不同。
入乡随俗,他跟附近邻居大妈也去了几趟超市、集市,扫荡年货。
大妈看到他一个靓仔陌生小伙子独居在此,只偶尔和另一个年轻男人同进同出,便八卦追问了几句。
乌黎回答说:“我在这附近读书,那是我家人。”
家人。
大妈下意识就将那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理解成了他的哥哥,笑道:“你们兄弟俩长得可真俊。”
乌金则跟大爷一样背着手逛起了超市。
这里挑挑,那里练练。它很挑剔,逛了半天才选了一箱精品车厘子和草莓。
这目前已经晋升为金蚕蛊最喜欢的水果。它虫小,胃口却大,一天工夫就能炫完一整箱。
乌黎又拿了两箱放进购物车里,说:“一次性多买点吧,吃不完还可以放冰箱。”
“唔。”乌金抓了一把核桃,去称重。
乌黎余光瞄了眼,问:“你最近怎么喜欢吃这个了?”金蚕蛊嘴馋,食谱泛滥,但向来并不偏爱这种硬邦邦的食物。
乌金说:“给你买的。你马上就要高考了,多补补脑。”
乌黎:“……”他寻思自己也没那么笨吧。
“当然,跟我是不能比啦。”乌金得意洋洋道。
它现在确实博学多才。后来为了在家教学乌黎上课,它又去复制粘贴了各科教授脑袋里的知识,语文、数学、英文……应有尽有。要是乌金愿意,它的脑容量甚至可以装下N本百科全书。
乌黎都懒得提醒它。这家伙当初连二加二等于几的算术题都不会。
除夕夜那天,他们整了一桌火锅吃。
乌黎吃的不多,但乌金的胃口无止境,光备菜就花费了一下午。
尽管忙碌,却很充实。
天渐渐暗下来,河屋亮起暖黄色的灯。
滚沸的锅炉氤氲出蒸腾热气,看着眼前忙碌的虫子,乌黎忽然产生了一种很恍惚的错觉。
从此以后,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也有他这一盏了。
他真真正正地独自走出了大山。
鼻子微酸。
“你要沙茶酱还是酱油醋?”乌金给他夹了一筷子肥牛。
乌黎吸了一口气,说:“我要沙茶酱加酱油醋,谢谢。”
“真奇怪。”乌金嘟囔着给他调了一份酱料。
蛊虫从前都是囫囵吞吃。在人类社会待久了,它也学着刁,吃火锅要蘸料才肯吃。
“否则没滋没味。”——这是它的原话。
乌黎吃着火锅,听到乌金问他:“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乌黎:“先考上大学再说。”
乌金不以为然,“有我在,你还怕考不上?我是问你念完大学毕业后,你是怎么想的。是留在外面,还是回到槐罗寨?”
照它自己想,肯定是留在人类世界里乐趣更多,更好玩。
乌黎:“留在外面吧,不回去了。”
乌金点点头,说:“行。”
之后的事,再慢慢计划。
旧年就这样过去了。
零点,迎着新年鞭炮声,一人一虫等到了新年。
砰!砰!砰!
黑压压的天空,释放着一场盛大美丽的烟火。
乌金睁圆了瞳孔,瞳仁倒映着这片火树银花,忽而变成了金色。
它侧头看乌黎,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便挨过去,吻了他。
“新年好。”
“新年快乐。”乌黎也亲了亲他的蛊虫。
这只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他相信,他和它还会有很多年。
……
独居生活和从前有了很大差别。不过要问最大的差别是什么,乌金和乌黎大概都会不约而同地回答,是自由。
乌金不需要再伪装身份,它可以随时随地,在房间里保持虫子或人的形态。
一人一虫偶尔也会吵架,但总是很快和好。
他们开始还自己买菜做饭,可有时候炒菜炒着就炒到了床上,导致最后饿肚子。
这样的情况发生过几次后,乌黎就放弃了自己煮饭的想法,而是改叫外卖。
那要是等外卖吃厌了呢?
他与它大概都会不约而同地回答,那就等吃厌了再说。
也许是待久了,或许是那份血脉契约影响,驭蛊师和蛊虫的性格都会相互影响。
无论是饮食、口味,灵魂,他们都在变得越来越相似。
乌黎问它:“你之前和我那位祖先签订契约时也这样吗?”
乌金说:“不会。”
那么,就是恋爱带来的了。
乌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荒谬的是,他刚才居然一个人莫名起来地在吃那位曾曾爷爷的醋。
午后,难得晴天。
他们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乌黎放下手中的书,捧起趴在膝盖上的金蚕蛊,放到阳光下对比了一下。
一样的金灿灿。但它身体的颜色似乎比温暖的阳光还要明亮。
“乌金,你好漂亮。”他由衷道。
它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干嘛突然拍我虫屁?”
“我说的是实话。”他又吻了吻它的触角和头。
这是乌黎最近养成的习惯。
每天早晨起来,他都会先吻床边睡眼惺忪的它。
只要看着自己的蛊虫,他心中就会一片柔软。
每一名驭蛊师,从出生起就会天然地对所有蛊虫有亲近感。
可在拥有乌金后,乌黎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多好感了。
可能是因为他把所有的关注力和爱都给了它。
同样,如果乌金看到他去饲养别的蛊虫,或者对其他蛊虫表现出亲昵行为,第二天,那只蛊虫就会自动死在坛子里。
而且,它会不理他。他必须要花费很多耐心和手段才能哄回它。
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毕竟除了本命蛊,乌黎平时还要练其他不同的蛊,来增进修为。
奇异的是,他并不会不耐烦。
他还会觉得它这样吃醋的行为很可爱,心中为此暗暗窃喜。
乌黎明白自己或许穷其一生都不会对其他人类有类似的情感。
所以,他确确实实地爱着这只多心眼的金蚕蛊。
而它对他又是怎样的感情?是爱吗,亦或是占有欲,对他身体的迷恋。
乌黎不确定。
阳光下,它打了个滚,仰面朝天地躺在他怀里。
他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它的腹部。
乌金似乎很喜欢这种按摩,享受地眯起了猩红复眼。
他忽然郑重其事道:“乌金,我爱你。”
乌金:“真的吗?不信。”
乌黎有些无措。他真的很少对这种情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似一张白纸的情感对此一窍不通。
“那你要怎样才相信?我会证明给你看。”
乌金翻了个面,顺着他的手臂肩膀一路窸窸窣窣地爬到耳边,宛如恶魔低语:“晚上回房间,这样,那样……我就相信你。”
乌黎听得红了脸。
心跳慢慢平复。
他想起最近银色卡牌又出现了。总是时不时提醒他,攻略乌金的进度怎么还没变化。
乌黎也有些怀疑它对自己的情感。
“你呢?你也爱我吗?”他问。
乌金:“我当然爱你,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