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心自问,时望喜欢容屿吗?
应该是很喜欢,非常喜欢的。如果不喜欢的话,此时就不会如此难过了。
时望不想再看到容屿,他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床,踉踉跄跄的向病房门走去。
容屿立刻跟了上去,不悦道:“你都这样了,还想闹什么?”
你看,都到这个地步了,容屿仍然认为他只是在闹“小孩子脾气”。
时望没有回应他,自顾自的拉开房门。
门外居然有个警卫坐在椅子上守门,一看见时望,立刻就站了起来,紧张的上前几步,“先生,你哪里不舒服吗?”
时望闭了闭眼,强忍着晕眩,低声道:“帮我准备直升机,我现在就要回岛。”
“但是,你的病……”警卫话音一顿,忽然看到了他身后的容屿,顿时脸色一变,从身后拔出枪来,“你是什么人?!从哪儿进去的?!”
“别管他,帮我准备……唔!”
胃里忽然一阵翻涌抽痛,时望忍不住捂住嘴,颤抖着蹲下了身,身上发寒发冷,不住的哆嗦。
他这次病得很严重,不只是身体受寒的缘故,心理因素也占了很大一部分病因。
容屿俯身把他抱起来,亲了亲他滚烫的额头,放缓声音,柔和的道:“别怕,我带你去休息……”
他顿了一下,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好吗?”
容屿难得一次征求了他的意见,但时望已经听不到了,他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之中,脑袋无力的靠在容喃凮屿肩膀上,呼吸急促,气息灼热。
容屿抱着他打算离开,警卫连忙追了上来,“你要带他去哪儿?!”
容屿头也没回,“我会照顾他。”
警卫抬起枪对准了他,厉声道:“站住!这是我们重要的客人,你不能带他走!”
“我说了…”容屿顿住脚,回过身,脸色寒若冰霜,“我会照顾他,需要我再重复几遍?”
压抑的怒火仿佛忽然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一股无形的威压如同重锤从头顶坠下,压得人站都站不稳,几乎喘不上气来。
警卫手里的枪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下一秒,他脸上血色褪尽,整个人抽搐着倒了下去,无法动弹。
真是不自量力。
至少严霆还能撑住,没有倒下。
容屿抱着时望转身向楼梯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了虚无之中。
警卫的心脏还在继续跳动,容屿并没有杀人,仅是看在时望的面子上。
……
好累…
时望朦胧之间,感觉自己好像独自走在一条昏暗的道路上,这条路长得看不见尽头,两边全是城市的废墟,人类的尸体堆积成山,耳边充斥着绝望的哭喊声。
时望很累,两条腿重的抬不起来了。
他记不起自己为何在这儿,又为何要往前走,但他却不能停下,他必须一直一直往前走,就算流血了,受伤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也必须一直往前走。
因为他曾经也是……
?!
时望猛地张开眼,华丽高挑的天花板一下子映入眼帘。
梦里最后一句话是怎么回事?他曾经是什么?
头好痛,完全想不起来了。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好像有些退烧了,保险起见再躺一会儿吧。”
时望声音沙哑,“这是哪儿?”
“伊甸园之岛的上空。”容屿温柔的给他掖了掖被角,“胃里舒服了些吗?你想吃点儿什么?”
“不…”
也不知道是说胃里仍然难受,还是不想吃东西,或是单纯的不愿意与容屿交流。
忽然床头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时望下意识看了过去,从自己的手机屏幕上,看到了齐哲的来电显示。
六十三 在爱中死亡
容屿立刻就想按掉电话,但是时望比他快了一秒,率先拿起手机来,奇怪而戒备的看了他一眼,才背过身去接通了电话。
这个提防的小动作像一根纤细却冰冷的尖针,不轻不重的刺在容屿心上,泛出苦涩的同时,却又催生了许多恶意——是一种极度针对时望,爱恶交织的情绪。
如果他眼里只有自己就好了,本来爱就不多,为什么还要分给别人?
这个念头在容屿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一瞬间他的目光极其阴鸷寒冷,像恐怖的毒蛇一般紧盯着时望白皙修长的后项,无形的视线几乎要化成有形的锁链,死死的束缚在他的脖子上。
那是时望千年来都没有见过的可怕的眼神,但此时他正在专心和齐哲通话,并没有注意到这危险的征兆。
通话时间紧迫,估计齐哲的手机电量也所剩无几,所以他很快速的问道:“你现在怎么样?小孩送回去了吗?”
时望顿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度,“…送到军区了,因为有些事情…找不到他姑妈。”
“我知道了,你现在在哪儿?”
“在…”时望左右看了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艰难的解释道:“我回来了,但是还没到岛上,是在半空中的一座别墅里,很高,就是完全漂浮在…”
“在容屿那里,对吗?”
“啊对。”时望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起身要下床。
他觉得自己身体好多了,虽然有些乏力,但走路不成问题。时望单手脱着身上的睡衣想换衣服,急急忙忙的道:“不过我很快就能下去,稍等我一下。”
“时望。”
齐哲忽然叫了他的名字,这个向来果断坚决的男人,此时语气竟然有些迟疑和犹豫。他踟蹰的道:“岛上很危险,游戏明天就结束了,你在容屿那里多呆一天,下一场游戏再回来吧。”
时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岛上怪物横行,确实危险,可前几天都这样过来了,而且营地里也相对安全,自己多少也能帮上忙,齐哲为什么不让他回去。
难道是从声音中听出自己病了吗?
时望连忙保证道:“我已经不发烧了,打架也行干活也行,不会拖累你们的!”
“你病了?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齐哲沉沉的目光扫过营地的空地,那已经不能被称为空地了,因为地上已然被鲜血和尸体铺满,在昨晚那场突袭中活下来的幸存者们麻木的拖着尸体,踩着不知是谁的血泊,把他们一一摆好收殓。
如果让时望看到这一幕,他可能会崩溃的。
齐哲低声道:“你最好还是先别回来。”
电话到这里就被挂断了,但时间还没到,很有可能是齐哲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时Qun:10③040⑥523望放下手机,还没回过神来。
大病初愈让他的脑子转的很慢,精力还有些跟不上,但时望仍然察觉到了不对劲,齐哲在阻止他回去,就好像营地里发生了什么不能让他看见的事情一样。
不好的预感如同杂草一般在心里蔓延开来,将鲜活的心脏紧紧束缚,拖向深渊沼泽。
时望脸色难看极了,他快速的下床,潦草的换了衣服,便大步出了门,顺着楼梯向天台走去。
踏过长长的楼梯,推开门,温暖明亮的阳光映入眼帘,让人有些恍惚。
天台的景色仍然美不胜收,空气新鲜,带着甜丝丝的味道,耳边溪水潺潺,放眼望去全是鲜花绿树,白兔飞鸟,和谐得仿若天堂,与下面那个充满血腥、惨不忍睹的“地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时望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景色,他沉着脸,拖着重病初愈疲乏的脚步,快速的向记忆里停放直升机的空地走去。
他走的很快,目不斜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在丛林掩映中,隐隐有一个宽阔的高台,上面放着一个巨大而华丽的金丝鸟笼。
那绝非是一件观赏用的玩物,而是更像一个精致的囚牢。
时望很快来到了停机坪,那架直升机还停放在那里,时望艰难的踩着起落架爬上去,用力拽开舱门,坐进了驾驶舱。
容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冷淡的道:“以你现在的状态,能平安落地吗?”
“不然呢?你会送我回去吗?”时望头也不回的拉动着操纵杆,语气刻薄,“反正我就是这么个没用又弱小的人,除了冒险,我还能怎么办?!”
直升机摇摇晃晃的起飞了,时望眉头紧皱,手死死的握着操纵杆,掌心出汗了,又湿又滑。
容屿就在后面沉默的盯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好像真的打算袖手旁观了。
他其实心里也挺生气的吧,因为时望很少像这样直白又强烈的反抗过他,即使是当初决定抹除全人类的时候,时望也只是跟他商量……甚至是祈求他留下一小部分人类以延续下去。
但这次呢,时望就直接说了:你的爱不正确,我讨厌你。
容屿对此并不震惊,他一直知道,自己对时望的爱是扭曲的,自私的,充满欲望的,他想把时望牢牢的握在手里,完全的占有他。
这是刻在本性里的东西,容屿无法改变,但他还是向往着两情相悦的爱恋,害怕时望会被吓到,所以他尽量把这些阴鸷可怕的念头压在心底,就像把黑色的浓雾关在箱子里一样。
可随着时间推移,这些黑雾总会从缝隙里飘荡出来,时望偶尔会觉得被束缚,觉得不舒服,容屿总会及时补救,用温柔和宠爱把他推回自己建造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