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晚餐也终于开始了,空地上燃起了一堆篝火,木柴毕毕剥剥的响着,旁边围坐了一群人,热烘烘的火焰照亮了彼此的脸和眼睛。
营地里用的餐具有从木屋里搜刮出来的瓦罐、陶碗,还有切开的竹筒、洗刷干净的梧桐叶,以及用木棍做成的筷子。
Dean以一人之力做了四十来人的晚饭,而且没用其它厨具和调料,全都用的是营地里有的东西。
具体菜品有清炖兔肉块,汤底澄净,清香扑鼻;炭烤河鱼,从腹部剖开,处理得很细致,鱼肉白嫩,因为时间原因,没有去刺;竹筒烧鸡,野菜炒蘑菇,煎蛋。
但没有调料是很难把菜做好吃的,所以Dean在岛上搜集了一些可以调味的植物,比如辣口的野辣椒、黄葵,提香的鱼香叶,酸口的山楂等等。
美食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治愈人心的,之前出言嘲讽的那几个男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嘴硬道:“饭菜的色相不重要,得看味道才行。”
Dean用手帕擦着手,没有理会。
这顿饭也不是特意做给他们的,只是顺带而已,重要的是主人和少爷喜欢就好。
但很可惜,容屿在晚餐前就离开了,缘由是要参加神界的重要会议。
时望跟余烟解释说这人比较特立独行,不用管他,并且再三保证他明天肯定会平安回来,好说歹说,才勉强打消了余烟拎着棒球棍出去找人的念头。
那几个男人抱着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心理,试探着尝了一口炖兔肉,瞬间眼睛一亮,“我操,这太好吃了!跟以前在餐馆里吃的似的!”
他竖起大拇指,“行,我服了,以后我就给您打下手了。”
Dean仍然没有理会,平淡的对时望道:“少爷,我就先告辞了。”
时望连忙抓住他,“都走了一个了,你再走了我怎么解释!你给我在这儿呆着!”
Dean略显为难,他晚上还有其它工作要做,比如说打理悬空之阁的顶层花园。
但既然少爷这样要求了,他也只好答应下来,并承诺自己会一直呆到深夜,等所有人都睡着之后再离开,并会在天亮之前回来。
时望拍了拍他的肩膀,悲悯道:“辛苦你了,你这活儿也不好干啊,要不然等事情结束后,别当容屿的管家了,来我部门当管理员吧,朝九晚五周末双休,还有十五天年假哦。”
Dean:“……请不要挖您丈夫的墙角。”
不多时,医生和齐哲几人也都过来了,医生看到空地上琳琅满目的菜肴,微微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明白过来,很客气的转向Dean,“感谢您为我们做晚餐,我们营地里没什么人会做饭,您刚来就要这样麻烦您,真是不好意思。”
Dean冷淡道:“不用在意。”
时望又扭头看向齐哲,“齐长官,你伤口怎么样?”
“吃了药之后好多了。”
他这种伤没什么特别快速的治疗手段,也就是吃些消炎药防止发炎和其它并发症,清创之后好好包扎起来预防感染,慢慢养着罢了。
时望有些负疚,“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我承诺过的。”齐哲沉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会保护你们,无论发生什么。”
时望内心感动:“齐长官…”
齐哲:“我在。”
Dean面无表情的:“请不要在您丈夫离开时和别的男人眉目传情。”
时望:“……”
言归正传,晚餐正式开始。
但在众人拿起筷子之前,医生先说了几句话。他在几十人的簇拥下,悲伤的说道:“很遗憾告诉大家,今天陈志先生与张勇山先生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他们都是非常勇敢的人,请在心中记住他们。”
“但同时我们也迎来了新的伙伴,所以我们仍然是有希望的,只要团结一心,一定能破除万难,平安的回家与父母妻儿团聚。”
他举起左手,露出袖子下的赤色手绳,“我们是一体的,谁也不会抛弃谁。”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抚摸着左手的红绳或印记,崇敬而感激的望着他,就像是在看救世的神。
医生按住自己的心口,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跟自己说话,“神也不会抛弃我们的。”
五十四 所以神喜欢什么体…
城城若有所思的抬头望着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抬起手扯了扯时望的衣角,小声问道:“爸爸是不是也永远不会回来了?”
时望微微一怔,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十岁的小孩解释生死的问题,也无法直接跟他说他爸爸已经死了,时望只能说:“爸爸这段时间不能来找你了,你很伤心吗?”
城城有些茫然的盯着不远处燃烧的篝火,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他似乎天生和别的小孩不一样,没有那些与生俱来的丰富的情感,时望不知道他是不是幼年经历过一些糟糕的事情,他想认真的跟这孩子谈一谈,但是还没开口,忽然有个年轻的女生在他身边蹲下身,递过来一碗热水。
“晚上很冷,我刚才烧了开水,你们也喝一点儿吧。”
时望扭头一看,发现给他水的就是余烟,只不过她换了条小碎花的长裙,乌黑的长发搭在肩头,看起来更有女孩子气了。
时望接过热水,忍不住笑,“你怎么忽然换裙子了,还戴了假发,是要走文艺风格吗?”
女孩微微一愣,刚要开口,忽然……
“你跟谁说话呢?”另一边竟然又传来余烟的声音,时望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就看见余烟还是白天里那副辣妹打扮,棒球棍扛在肩膀上,细眉微皱,不太高兴的盯着他。
时望:“???”
他回头看看文艺版余烟,又抬头看看经典版余烟,当场就懵了,这俩人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吗?!简直就像是卡牌游戏里同一个角色出的两个不同的皮肤。
文艺版余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抱歉,白天没来跟你们打招呼,我是余烟的双胞胎姐姐,叫我余炊就好。”
时望:“哦哦,看得出来。”
不过这对姐妹长得也太像了,时望差点儿以为自己撞了鬼。
余炊又端来一碗热水给城城,“小朋友,你也喝一点,晚上记得去屋里睡觉,外面冷。”
余烟一屁股坐在时望旁边,往他那边挤了挤,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假惺惺的…”
时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余炊倒是没说什么,捋了捋头发,礼貌的说了声告辞,站起来走了。
等她走远之后,时望才压低声问:“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
余烟冷哼了一声,“我讨厌死她了,你看她那个样子,装得跟个名门大小姐似的,说话娘们唧唧的。”
时望:“不…她就是个女生啊……”
余烟盯着跳动的篝火,很不满的抱怨:“反正大人们都只在乎她,因为她身体弱,她会打扮,因为她成绩好,学的是钢琴,像大家闺秀,又听大人的话,从来不顶嘴…”
余烟忽然有些激动和委屈,“可我也是女孩子啊,我身体不会生病所以就不用管我了吗,我做事不温柔所以就算是长跑第一名也不夸我吗?凭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因为她是姐姐,还是因为她更像女孩子?!”
时望诧异的看着她。
余烟大概是在心里憋久了,才会在一个刚认识几小时的陌生人面前,把心里的委屈一股脑的宣泄出来。
时望定了定神,小心的说道:“我觉得女孩子无论是穿裙子弹钢琴,还是拿起棒球棍保护伙伴,都很好,因为性别只是生理上的一个特征,心理却不一定要受它左右。”
“我是独生子女,所以不太清楚父母是不是会偏心,但是你仔细想想,你来岛上之前,父母有跟你们说过什么吗?”
余烟脸色讪讪的扭开头,嘟囔道:“让我们互相照看,平安回来。”
“是让你们互相照看,但并没有因为你比姐姐强壮,就强求你保护她吧?”
时望叹了口气,“所以我觉得你父母并不是不在意你,只是不可避免地疏忽了一些…”
余烟霍的站起身,冷声道:“你又没经历过我的事儿,就别跟我讲这些大道理。”
她说完之后,气冲冲的,扭身就走了。
被迁怒到的时望有些头疼,他不擅长跟人谈心,尤其是面对这种敏感的青春期少女。就算是单论外表上的年龄,他也已q管:1.02.7.08.3.94.7经二十四岁了,和余烟差着好几个代沟。
看看旁边安静吃饭的城城,时望不但头疼还胃疼,怎么他身边一个两个的,全都是问题儿童?早知道他就应该去考一个教师资格证。
他心事重重的吃着饭,美味的食物也无法解他的忧愁,时望有点儿想喝酒。
医生过来跟他们聊了几句,从简单的攀谈中,时望知道了他复姓欧阳,单名一个昱字,以前别人都叫他欧阳医生。
时望一边喝水一边好奇的问:“那怎么后来都喊你首领了?”
欧阳昱笑了笑,“本来只是小烟开玩笑的叫一叫,结果带的大家都这样喊起来了。”
“这样啊。”时望想想余烟那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好像是她能干的出来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