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师兄,我这次来也是向你辞行的,我要回宗门修行了,一路上多有叨扰。”
“好,回去时小心。”桂凤楼没有挽留。
“桂师兄,夏师兄他……他到底怎么样了?”最后,甄莺来又问道。只有李绪知晓夏珏曾回来过一晚,在旁人眼中,他已失踪多日了。
“师妹不用担心,他自行回九华宗了。”
“啊,那、那便好。”甄莺来舒了口气。
甄莺来前脚刚走,后脚,周靖就溜了进来。
甄莺来没有要他陪着“壮胆”,他便远远地缀在师妹身后。
“桂师兄,我也是来同你道别的。”周靖说,“我修为低微,看来只能拖累你们,师妹这样子,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
自从晕迷中苏醒,甄莺来就坐在房中,半天半天地发呆。周靖一直在她旁边守着,怕她想不开。他难得有几分靠谱的时候。
“去吧,”桂凤楼从腰间乾坤袋里摸出一只小瓷瓶,往他手中一塞,“路上你们若花光了灵石,付不起食宿钱,可以拿去换点急用。”他微笑道。
“哎,多谢师兄!”
待到出了别院,周靖没忍住,揭开瓶塞倒了倒,一串红丸滚落在他掌心。
他瞪大了眼,若没看错,全都是——辅助进阶的破障丹!这可是低阶修士们最梦寐以求的丹药了。有五六颗那么多,不止够他用,恐怕还算上了师妹的。
天啊,周靖喃喃,桂师兄究竟有多富?
打发了九华宗的两名年轻弟子,桂凤楼终于得闲,出了城主府,往市集走去。
他很快来到了匾额上书“无钱免入”的宅邸前。
身为此地贵客,铸器大师朱奇一感应到他的气息,便主动迎了出来。
“桂道友,是来取你定制的那件法宝么?”他笑眯眯道,“快了,快了,胚子已经在炉里成型,还差最后两步,十天以内就能给你送过去!哎,你现在住?”
“送至城主府就好。”桂凤楼道。朱奇说的,是他先前自备材料请其炼制的那件,至于材料,则是凌虚为了感谢救治之恩,送出的那一块乌黑玄铁。
“明白,明白。”
“朱大师,我不是来催工的,”桂凤楼笑了笑,“你再看看这两样东西。”
他取出了两只木匣,分别打开展示给朱奇。皆有一把白毛,以红绳束起,躺在匣中。
“这是……”朱奇瞧了瞧,嗅了嗅,再小心翼翼地上手摸了摸,双眼放光笃定道,“都是冰狼毛!”
“的确。长的这把毛做拂尘,短的做支狼毫笔,朱大师你看如何?”
“极好,合适!”
“那就再劳烦大师你了。”桂凤楼把配料紫竹与小叶紫檀木也交给朱奇,“你算一算所需灵石,我付定金。”
“哎,好。”朱奇把材料都收好,接过了一大笔灵石,忍不住开口问道,“桂道友,您这毛……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两把毛虽然成色相近,却又有细微的不同,似乎还不像是同一头狼。”
“不是同一头,一把是兄长的,一把是弟弟的。”
“啊。”朱奇目瞪口呆。这、这还真是城主府里那两位的尾巴毛?连少城主李少游,他都没把狼毛哄骗了来,别说李绪了。这位城主大人素来冷峻,哪怕是开玩笑似的去讨毛,他也没这个胆子!
他望向桂凤楼的目光,顿时又敬畏了许多。能同时搞到兄弟两人的毛发,该是何等神仙!
对他所想心知肚明,桂凤楼微微一笑。
两把毛算什么,狼都快是我的了。
第56章 告白 我心里眼里,渐渐地只看见你。……
回府后, 桂凤楼先去探望凌虚,倚在床头与他聊了会儿闲话。
接着,他找上了李家兄弟, 两人正等着他切磋。他们一道动身飞往城郊的演武场,那是城中卫兵训练的地方,也常年留着一块空地供李家使用。
“少游,”半路上, 桂凤楼主动找少年说话,“我刚刚拜访了铸器大师朱奇,请他拿你大哥的毛做拂尘,送给师尊,再用你的毛做一支笔——”他弯眸而笑,十分愉快。
“大哥的……毛?”李少游惊愕地张嘴, 偷瞟了旁边面无表情的李绪一眼。他随即又被桂凤楼接下来的话引去了注意, 问道:“我的毛做成的笔, 你打算送给谁?”
“不送给谁, 留着自己用。”桂凤楼伸手摸上李少游悠悠垂荡的发尾,“这么好的毛发,用来写字一定也很顺手……是不是?”
他摸的明明是墨黑缎子似的马尾, 却好像在摸着狼尾巴一样。李少游也不知怎么的,脸颊开始发烫。
“少游, 你主攻, 我替你掠阵。”抵达演武场,一直未曾开口的李绪忽然道。
一边说,一边将背后长枪,提在了手中。漆黑火焰,在枪身上灼烧起来。
“哦, 两个打一个,这是要给我下马威?”桂凤楼轻笑。
他的身子翩然飞退,落在演武场的另一端。剑出鞘,于雪亮剑尖上扣指轻弹:“来吧。”
李少游望望大哥,又望望他,拔刀在手,飞掠上前。
桂凤楼还是第一次见他出手。他的刀法,竟然狂猛凌厉,大开大合,呼啸而出的刀气上萦绕着苍蓝的电光。
似乎也是有心多让他练练手,李绪在旁游走,出招不多,但每回攻来的时机都很刁钻。这兄弟俩,显然默契极深。
才避过李绪的一枪,李少游的刀迎面而至,桂凤楼避不开了,笑着唤:“少游。”
被他如此温软地唤一声名字,很少有人能无动于衷。
刀势微微顿住。
“少游。”背后的李绪也沉声唤道。
刀气急斩而下。
桂凤楼单手掐诀,刀气所至之处,他的身影化为纯白剑气轰然破碎,真身在不远处重新浮现。
“李兄,你的心真狠。”桂凤楼眨了眨眼。
“少游,临阵之际,不可被敌人迷惑。”对他的“埋怨”,李绪不理,反而向李少游说道。
“是,大哥。”李少游颔首。
从清晨切磋到了傍晚,三人都很尽兴。
桂凤楼道:“我请客,找家酒楼小酌一杯,如何?”
“啊,”李少游几乎冲口就要答应下来,转念又道,“你们去吧,我的龙蛰刀法就要突破第十七式了,我再多练会儿。”
“不了,我还有些城中事务要处理。”李绪道。
兄弟俩,差不多同时开口。
嗯?桂凤楼知道李绪是不想与自己过多牵扯,生怕他又被撩动了情,李少游却是怎么回事?他面上在笑,暗暗地咬牙。
“那我去陪凌虚吃晚饭。”抛下这话,桂凤楼便径自飞走。
凌虚正醒着,精神尚好。
他原本安安静静地卧在床上,见到桂凤楼来,眸子里便流露出了光彩,就像一把藏于暗匣中的剑,骤然被阳光映亮。桂凤楼就是他的那缕阳光。
“伤口还疼吗?”
“想不想吃点什么?”
“给你倒杯水?”
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桂凤楼还是都问了问。他倒了杯水喂给凌虚,坐到床边和凌虚挨在一处,散散漫漫地闲聊。以往他们聊天,总归绕不开剑道,现在却讲到了许多琐事。起初是桂凤楼在说,渐渐的,凌虚也开了口。
这位在世人的眼光中,心里仿佛只有“剑”的修士,或许是第一次与人说起,他曾经在穹庐峰顶见过新绽放的雪莲,在某个小城的客栈里,看着一对羽色鲜亮的不知名的鸟,在屋檐下衔泥织巢。
回房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了。
还在别院外,桂凤楼就远远瞧见窗纸上映出了一个剪影,是李少游在桌前看书。
小狼崽子在等着自己么?待他推开门,步入房间,挺秀的少年却不见了,他看到一头小白狼,蹲在竹席上望着他。
“少游呢?”桂凤楼故意在屋里团团转,寻觅了一圈,疑惑道,“我的好友少游去了哪里?”
小白狼没吱声。待到桂凤楼最终看向它,小白狼道:“我睡了,你也好好休息。”
它边说边甩了甩尾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说睡就睡。从蹲着改为趴了下来,将脑袋搁在前爪上,合上了眼睛。
一晃多日过去,每天桂凤楼都与李家兄弟切磋,再去找凌虚说说话,和他的剑修腻一会儿。
这天,他又不知不觉在凌虚身边待到了很晚。
回去时,桂凤楼知道那头自带铺盖的小白狼一定在等着他。小白狼每日都会等他回屋再睡,就好像把别院当成了自己的狼窝。
但这次,等在庭院中的是个少年。
“少游?”桂凤楼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其实天天都来,可是近些天的夜晚,李少游似乎更喜欢以白狼的模样与他相见。
“我想问你几句话。”李少游道,“你喜欢我大哥吗?”
桂凤楼心中暗叹,终究也到了问这些话的时候么。
“喜欢。”他答得干脆。
“那凌道长、夏道长呢?”
“也喜欢。”
李少游怔怔地看他:“原来如此。”
“你怪我吗?”桂凤楼问。
“不怪你。”少年笑了笑,眼神温柔而落寞,“你只是与我们有些不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