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控制下的纸人攻击速度更快,他们将池逸团团围住,并且见缝插针地隔开了池逸和楚寻之间的距离。
池逸倒是不担心阿瑞斯会伤害楚寻,但是现在的情况,跟刚才比说不上谁好谁坏。
阿瑞斯压低了声音:“你来不来都不重要,我都会把他带走,但是没有你比较重要。”
池逸似乎是笑了一下,他散漫地朝周遭的黑影瞥了一眼。黑影散发的黑气如同沸腾的水汽一团团地往外滚,池逸盯着那股黑雾,熟悉的感觉一点点涌上他心头。
他好像见过这个黑影。
不对。这么形容不太贴切,他是见过这个人,成为黑影之前的人。
他见过这里的每一个人。
只有白色的宿舍内放置着许多上下铺,那时候池逸还小,甚至都数不清楚。每张床都有属于自己的主人,但是接下来的每一天,有人出了宿舍,就再也没有回来。
池逸皱了皱眉,强迫自己冷静。
那是什么时候?是小时候缺失的记忆?
池逸眯着眼睛看向阿瑞斯,他想起阿瑞斯之前说过的话,于是又回头看了一眼楚寻。
池逸盯着他看了一会,最后低下头笑了,笑得很开心,肩膀都跟着颤抖起来。
等他再抬起头时,他看向阿瑞斯的眼神已经没有了敌意,反而带着几分浅笑,他伸手打了个响指,周围的黑影刹那间停了。
池逸没说话,冲他挑挑眉。
阿瑞斯诧异地看他一眼,片刻后他点点头,沉吟道:“懂了。”说完,他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斜斜靠上那根被池逸卡牌摧残过的柱子,眼尾朝门口一挑。
池逸拉上楚寻就踏出了门槛。
温家老爷挣脱了黑影的控制,几乎是从台子上滚下来,阿瑞斯站直了身体,挡在他面前。
“你……你!”温家老爷恨不得指着温岚洲的鼻子破口大骂。
阿瑞斯却好像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只自言自语道:“另一份意识么?”
——
楚寻被池逸牵着出了门,外面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一地狼藉的酒宴。但是蒙蒙的细雨还在下,路并不好走。
楚寻脚上转的鞋子不好走路,雨天更是路滑,他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池逸让他牵住自己的臂弯,如同真正结亲那般,慢慢踱过庭院。
楚寻在盖头底下皱了皱眉:“你要带我去哪?”
池逸没说话,撑开那把雨伞,伞几乎全靠向楚寻,自己这边露出大半个肩膀。
楚寻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雨滴没了,也不知道是进了屋还是怎么回事,既然外面那人不肯说话,他也就沉默地跟着他。
远处的山上起了一层薄雾,昏黄的天光从薄雾中间透出来,照在两人的身上。两人在雨中穿行,即使有伞,身上也都带了湿意。
路好像绵延得没有尽头,两个人就得永远这么走下去似的。
最后池逸还是走到了地方,他打开吱呀吱呀响的木门,先把楚寻安置好,然后才转身去关风雨飘摇的门。
楚寻摸着身下的凳子,疑问道:“这哪?”
凳子腿有格外明显的雕刻,肯定是个大户人家,难不成还在温家?可是走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是在温家?阿瑞斯不会总不能是在带着他兜圈子。
楚寻没想明白,静静听着那人的答案。
池逸走到楚寻身边蹲下,眸色极深地看着楚寻,似乎是想把楚寻穿喜服的样子刻在脑子里,他看了许久,终于到眼底似乎都染上了红,才缓缓掀开了盖头。
放在以前,掀盖头那都是新郎见到新娘第一眼。池逸可能是被房间中的红烛蛊惑,他屏住呼吸,掀得格外小心翼翼。楚寻那张艳丽到极致的脸逐渐映进池逸瞳孔。
先是白皙的脖颈,然后是嘴唇,最后是眼睛。
让池逸没想到的是,他彻底把盖头掀开,楚寻眼睛上还蒙着一层红纱。红纱松松地系在楚寻眼睛上,尾端垂落到锁骨处,在锁骨的窝里卷成一团。
楚寻没有反应过来,他甚至扬了扬头,迷茫且微弱地“嗯”了一声。
池逸心跳漏跳一拍。
……好漂亮。
他忍不住用手掐住楚寻的下巴,迫使他保持着抬头的姿势,然后弯腰靠了上去。
楚寻:“……”
他脑子懵了。
楚寻伸手推向池逸的肩膀,他艰难地从那一方空间中错出来,边喘边说:“等会。”
池逸手抚上他头发后面系着的红纱,哑着声音在他耳边说:“是我。”
楚寻:“……”
这个声音???
他脑子懵得更严重了。
楚寻尝试着问:“池逸?”
池逸亲了一下他的耳朵,算是回应。
楚寻呼吸却骤然急促起来,他抓着池逸的衣服,肩膀垮塌下来,一字一顿地说:“村民说村东有尸体,我以为是你。”
他尽可能让语气平静,但是尾音还是止不住发颤。
池逸停下动作,揽住他肩膀:“我在这。”
楚寻抬起头,隔着迷蒙的红纱看他——尽管什么也看不到。他质问道:“为什么一路上都不告诉我。”
池逸看着那张脸,喉结滚动一下,过了许久才开口:“想逗逗你。”
池逸附身重新吻了上去,他把所有急躁都压下来,带着别样的安抚意味。
他顺手扣上楚寻的后脑勺,仅用一只手解开了缠绕在楚寻脑后的红纱。
红纱在两人中间掉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楚寻觉得继续下去自己会率先背过气。
他睁开眼睛,先是被屋内的大红喜烛灼了眼,接着是池逸吸满了光的眼睛。
楚寻似乎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有点难堪,他别过头,错开池逸的目光,转头去打量屋内。
桌子,床,梳妆台……
除了没有棺材,这几乎和他出发前那间屋子一模一样。
不对,这根本就是那间房!
楚寻在桌子下面踢了池逸一脚:“怎么找到这的。”
池逸笑说:“某人路上珍珠首饰撒了一大把,找不到多亏。”
楚寻白他一眼:“那是给我指路的,便宜你了。”
他白完这一眼,目光幽幽转向那个梳妆镜,他其实很想过去照一下镜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腿脚一直没动。
他就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问池逸话:“你去哪了?”
池逸目光没有一点错开的意思:“去找你了,在村东碰见了人想从窗户翻进那两间草房,我跟了过去,发生点摩擦,人跑了。”
楚寻了然地点点头:“所以就是在那个时候,人跑了之后晕倒在外面,被当成了尸体?”
池逸点点头:“可能吧。”
楚寻:“看清是谁了吗?”
池逸:“刘庆吧,没看清脸,但是手比较像。”
池逸说完,又补了一句:“可能就是他不想让我们查。”
楚寻点头,下一秒转头恶狠狠地冲池逸说:“你单独行动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池逸:“……”
他心底火苗蹿起来一点点,又被他压下去,抬眼看着楚寻:“谁先跑出去的?在别院门口,为什么躲我?”
楚寻目光躲闪一下,艰难扯起一张笑脸:“那是我神志不清醒,特殊情况。”
“特殊情况?之前那些也是特殊情况,一次两次,你是不是都习惯了。”池逸语气平静,但话并不是那么好听。
楚寻保持据理力争的优良传统,轻易不肯服软:“这次真不一样,万一把你扔进花轿里,现在穿这身衣裳的就是你。”
池逸脱口而出:“好啊,那你娶我。”
楚寻:“……”
池逸:“……”
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这句话,两人微妙地错了一下视线,周遭的气氛因为红烛的映衬更加焦灼。
楚寻觉得满眼的红都烫人,自己身上的衣服尤甚,他正欲站起来,池逸却比他速度还要快,一把把住他手腕。
两人相对而坐,再次沉默了许久。
最后是池逸缓缓抬起头,看向楚寻眼睛。
“我认真的……”池逸说,“戒指没有准备,可以以后补上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97章 娶亲(十二)
红烛已然燃起, 高堂下灯笼高挂。外面似乎有隐隐丝竹声,似乎给两个人助兴,但是两人没听见, 也并不在意。
池逸凑在楚寻耳边, 轻声说:“我们不拜高堂,只拜天地,可以么?”
楚寻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他还没反应过来, 池逸就猝不及防地把人捞过来轻轻啄了一口。
楚寻瞬间被亲的五迷三道,连为什么都忘了问, 只闭了闭眼,喟叹道:“真是疯了。”
池逸静静看着他, 没说话, 一颗心
却已经吊了上来。
他刹那间感觉心里有些空,像是脚下突然塌了一块。
罪魁祸首轻飘飘地转了个身, 重新面向桌子。
他从桌上捞过酒杯, 仰头一饮而尽:“我陪你疯。”
转瞬间, 盖头已重新盖上。似乎有音乐渐起。
这里没有宾客亲朋, 也没有堂上父母, 甚至房间布置都很简陋。跟正经结婚来比走显得有点冷清。但热烈燃烧的红烛从不在意, 它时不时发出两声爆燃声,火光盛满了整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