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手指,他手里还有一把,出门之前,他偷偷在首饰盒里抓的,就藏在宽大的袖子里。
楚寻上了花轿,婆子上来替他理了理衣服,凑到他耳边悄悄说:“别想着掀盖头,老实点。”
婆子下了花轿,花轿下面的座椅探出来无数的细线,把楚寻的手腕脚腕都绑了个结结实实,甚至还有一根勒住了楚寻的脖子。
他皱了皱眉,尝试活动了一下,只有脚腕能稍微动一点,而他身上没有任何刀具。
楚寻手心摸了一下,挑出来个极其锋利的钗子,楚寻手滑似的,钗子尖向下从手心中间漏了下去,咚得一声,插了在花轿的木柴上。
外面的观众看的都着急,楚寻的行动几乎被限制死了,好不容易摸到一个可能有用的东西,还从手里掉了。
有人不死心地问:“这一路上就只能这么坐着了?”
“那不然呢?”
“楚寻:勿cue,目前安详等死。”
现在就凭这个只有脚腕能动一点的状态,任他是神仙也没办法划开绳子。他也没打算把绳子解开,他只需要用钗子撬开一点花轿的缝隙,把手里的珍珠漏出去。
楚寻听到钗子落地声音的一刹那笑了,很明显钗子刚好插进了木板之间的缝隙里,他脚踩上珠钗,稍稍往旁边一用力,木板发出一声脆响,他稍稍松了一点力气,珠钗刹那间从缝隙中间漏下去。
楚寻放松下来。他睁着眼睛,只能看见一片血红的海洋,他眨眨眼,太长的睫毛扫上布料。他看着这一片血红,莫名想起他生日那天,黎明手臂上狰狞的伤口。
他从来没直观地看过他的伤口,那个视频是一次。
他喃喃出声:“你在哪呢?”
他一边发呆,一边在心底悄悄数着秒,还每隔一段距离就往轿子下面扔一个首饰,一心多用可算是被他用到了精髓。
楚寻又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首饰,他正打算直接扔下去,但手指摸到了那东西的形状,圆的,带个圈,好像是个戒指。
楚寻蹙眉,怀着点其他的心思,把戒指推到一边,换了一个往下扔。
花轿走了多久,他便往下扔了多久,一路跟漏勺似的,随随便便扔的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他是一点不心疼。
外面传来了鞭炮声,楚寻意识到到地方了,他换算了一下心里数的秒,这一路上一共走了四十分钟。
阴陂不大,四十分钟足够走到村子边缘。他大概猜出了那间屋子所处的方位。
外面鞭炮和喜乐齐鸣,管家拉着个公鸭嗓喊:“新娘到!”
跨过温家高得离谱的门槛,路过布满酒席的庭院,楚寻一路被人迎进了主屋,主屋上坐着温家夫妇,此时脸笑得像是两朵大丽菊,温家家主乐呵地说:“这个好!这个好!”
此时他丝毫不知道眼前他分外满意的儿媳妇就是昨天大闹现场的那个混账。
楚寻:“……”
有婆子把公鸡抱了上来,楚寻虽然看不见,但他都能想象出公鸡扑扇着翅膀想要逃跑的样子,他心底一阵厌恶,但面上还是安静地站着。
外面逐渐响起了雨声,有个女人问:“下雨了么?”
“下了,下大了。”
外面酒席旁及时撑开了伞,宾客也赶忙落座,一时间喧闹声不再,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听的人心烦。
就在这时,所有人惊恐地看向温家那扇厚重的黑色大门。
“咚咚咚”的敲门声,一声一声,像敲在人的天灵盖上。
在这边极其猛烈的暴雨下,院子内是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一桌又一桌的酒,无数人望着门口,而院外面,除了破败的灰色秋草,只能看见一把撑开的黑色雨伞。
持伞那人不卑不亢地敲响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娶亲(十一)
“开、开门吗?”有人弱声弱气地问。
距离门口最近的是管家, 他沟壑纵横的脸逐渐爬上惊恐和不安,他颤抖着声音低声问身边的小厮:“确定发了请帖的都来了吗?”
小厮确认了好几遍:“都到了。”
管家咽了口唾沫,他在心底思索, 既然外面那人还来敲门, 总不会是来找茬的。他这样想着,沉声对小厮说:“开。”
小厮瑟缩了一下,不太敢去。
管家瞪了他一眼,手掸了掸长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转瞬间已经满脸堆笑,他到了门口, 深吸两口气,这才开了门。
厚重的黑门微微错开了一条缝, 管家一只眼睛往外看, 只看见外面无边的细雨。
他心底松一口气,正想把门合上, 下一秒, 他却感觉门在外面被拉住了, 他当即顿在了原地。
一把黑色雨伞的伞尖直勾勾地伸进来, 戳着管家的脖子。
管家被那伞尖戳得生疼, 大气也不敢喘, 然而低头去看雨伞时,伞尖上又没有一点锐器, 圆润古朴。
外面的人影闪进来, 顷刻间抓住了管家的脖子, 他一身黑, 头上带着兜帽, 看不见五官, 只能看见利落的下颌,他只开口说了一句:“麻烦了。”
说完,掐着管家的脖子径直穿过庭院。
院子里没人敢吭声,无论男女老少,都上下牙打架地看着那人往堂屋走,茫茫细雨落在院子里,打湿了那人的衣襟,他却丝毫不在意,雨伞松松地提在手里。
“谁啊?”有好事的人在下面悄悄地问。
“温家的冤家?温家向来和善,怎么可能会有冤家?”
“偏偏在这大喜的时候来,温家大儿子的婚事,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一次是非要娶一个不该娶的女人,这次是有人闹事。”
“可别提上次的事了,温家老爷夫人都快气死了。”
不知道有人看见了什么,大喊了一声:“鬼、鬼啊!”
酒杯被人掀翻在地,劈里啪啦一阵乱响之后,才终于有人回过神,吊着嗓子哭丧似的喊:“老爷!”
堂屋内的人听到这一嗓子,正想出门,然而一股阴风已经卷了进来,温家老爷啪得一掌拍向椅子,正欲站起来。
他看到来人,又重重跌坐下去,不敢置信道:“岚洲?”
阿瑞斯穿着一身雪白寿衣,在这份喜庆的环境里格外格格不入,他偏头睨了一眼地上的公鸡。
在阿瑞斯进来之前,这公鸡还趾高气昂地到处踱步,时不时扑扇两下翅膀。但现在见了阿瑞斯,缩头缩脑地蜷在地上,像个鹌鹑。
阿瑞斯蹲下身,手指夹住公鸡一只翅膀,手腕用力往外一甩,就把扔出了屋。
公鸡扑腾出屋,打了个大大鸣。
“你!”温家老爷气得捏紧了扶手。
阿瑞斯没看他,转头看向旁边安静站立着的新娘。
楚寻的脸和脖颈都被红盖头遮住,因为喜服修身,他腰细腿长的身材更加明显。
阿瑞斯看着那红盖头,眸光变换,最后走近,似乎是想牵上楚寻的手。
楚寻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悄声道:“是阿瑞斯吗?”
阿瑞斯看着他后腿半步的动作,默默收回手,低低嗯了一声。
楚寻眼前一片黑暗,他勾起唇角,“你这时候不应该出现吧,最起码也要等到拜完堂。”
阿瑞斯皱皱眉,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转头看向门口。
“这个又是谁?!”温家老爷一口老血气得差点吐出来。
黑衣人活动了一下手腕,接着摘下兜帽。
是池逸!
池逸没看他们,一双眼睛黏在站在旁边的人身上,他径直拉过楚寻的手腕,正要往外走。
楚寻什么也看不见,他下意识挣了一下:“等一下。”
他以为还是阿瑞斯。
阿瑞斯和整个温家都没想让池逸轻易带走楚寻,阿瑞斯率伸出手挡在他面前,沉静地看着他。
池逸笑了一下,作势放下手,下一瞬间,一张扑克牌就朝阿瑞斯飞了过来,那是一张红桃,卡牌最后嵌在温家的柱子里,熊熊烧了起来。
楚寻感觉到打起来了,他有意想掀开盖头,但是手和脚却好像被捆住了,怎么都动不了。
他不动声色地叹口气,如果阿瑞斯不突然出现,就以他现在的情况,绝对没办法脱身。
温家老爷凶狠地对阿瑞斯说:“你先给我滚出去!”他说着,站起身,几乎是一抬手,门就顷刻间被人撞破。
外面酒席的客人不论是男是女,都变成了一架内里燃着绿灯芯的纸人——这就是他们本来的模样,现在这些纸人都争先恐后地涌进来,想要攀咬住池逸的裤脚。
楚寻听着战况愈发复杂,忍不住问:“怎么了?”
池逸一直护在他旁边,因为动作过大,他声音有些低和喘,听起来跟阿瑞斯莫名相像:“没怎么。”
楚寻眉头皱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阿瑞斯躲过几个纸人,他看似站在原地没动,但池逸注意到,周围已经有不少黑影漫了上来,恰巧就出现在纸人的脚底,沿着躯干一点点攀附上去。
阿瑞斯淡漠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朝后招了招手,刹那间,所有纸人都被阿瑞斯占为己有。
温家老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正欲冲下去,椅子后面的一只鬼影就攀了他,他刹那间被拿住脖子,使不上力气,只能重新跌坐回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