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喻江行出院,谢绝其他虫的陪伴他独自回去。
喻江行去了地下城,那个办通行卡的小黑屋已经被废弃了,他又去了西恩的房子。
敲了很久的门没有反应,他推门而入被灰尘呛了一脸,抬眼看面前的屋子里却发现很不对劲,太空了。
入门两侧本堆积的东西都不见了,只遗落一些碎屑,雄虫弯腰捡起一点,在指腹中摩挲着,很快就闻到了一股火药味。
黑曜石的眼闪过惊讶,他扫着周围的空地,这里原来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找到明芮的踪迹,西恩没了踪影,连莫提也跟着不见了。
失魂落魄地回家,他杵在在门口,对面的窗口大敞着风吹的窗帘鼓成一个个小山包,阳光照射进来,细微的尘埃在其中跳跃。
偌大的屋子又安静得可拍。
喻江行闭了闭眼,心中蓦然涌起一丝苦涩。
终究还是只剩下他自己。
……
科研院的工作虫知道他们的首席回来了,却愈发不敢接近,他们发现这次首席回来后,工作同样很认真,但性子好像更独了,还没靠近就被他冻得直哆嗦。
“喂,首席这是怎么了?”抱着文件的研究员用肘部撞了撞身边另一个研究员,那个研究员鬼鬼祟祟盯着周围,没发现目标才凑到他耳边,悄咪咪道。
“你不知道吗?首席被设计了,不仅丢了雌虫还丢了虫蛋。”
研究员闻言表情十分惊悚,瞠目结舌:“怎么会?!”
那个研究员砸吧砸吧嘴,又可惜又感慨。
“所以说啊,最近别触了首席的霉头。”
“你们俩嘀嘀咕咕聊什么呢!不知道现在是工作时间吗?”
一道高傲刻薄的声音蓦然炸在耳边,那两个研究员慌乱抬头,却对上冷脸不悦的亚雌。
“副,副首席!”他们连连点头鞠躬,“我们知错了,不应该嚼舌根的。”
非娅俏丽的脸皱着,冷冷睨着他们以后,随手一挥。
“以后别让我再听到你们八卦。”
“是,副首席。”两个研究员连忙缩着肩膀离开,等到离非娅有一段距离后,却对视长长吐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伸手拍了拍狂跳的心脏,用嘴型道。
天啊,副首席居然回来了。
另一个耸了耸肩,挤眉弄眼地急忙溜了。
非娅在走到分岔路口时眼睛一闪,突然变了主意,往另一个方向去。
门开了,他走进去。
办公桌后,似乎更清减了的雄虫专注看着投在空中的投影,肤色病态得白,非娅皱了皱眉。
“你转接的工作我收到了。”
喻江行没有给他半分眼神,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落在非娅耳边十分具有挑衅意味,他扬起嘴角,意味不明冷嗤。
“真没想到喻大首席这般脆弱,丢了雌虫就半死不活的了。”
喻江行翻动页面的手指一顿,抬眼看过来,没什么情绪:“如果副首席是来嘲笑我的,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喻江行——!”非娅气得手指都在颤,重重甩手,拧着细长的柳眉,“谁想管你了,自作多情!”语罢,摔门离去。
继续浏览的喻江行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他将手放到自己眼前,袖子下滑露出一截细腻的手腕,附在骨节上的肌肤白得透明,其下的青色血管十分清晰。
他的确没有自暴自弃,没有借酒消愁,没有沉迷于尼古丁,他每天按时上下班,认真对待工作。
他明确自己的责任,只是……
大脑总控制不住想起那只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雌虫,看时间,应该是到对方了预产期。
可现在……他在哪?为什么不愿回来。
“如果真的要生,你会亲手给我做手术吗?”
“……如果你想,不是不可以。”
“那你是没机会了。”
明芮嘚瑟的音容仍历历在目,喻江行笑容淡下来,撑着额头瞥向对面空荡荡的座椅。
没成想,一语成谶。
下班后,喻江行站在科研院大门,仰头盯着漫天的雪花,伸出一只手。
上方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纷飞着,打着旋儿,慢慢落在摊开的手心。
手心传来一股凉意,喻江行低头看着那片雪花,呼出一口温热的白气,再然后那片雪花已经被体温融化成了雪水,顺着指缝下淌。
雄虫收回手,插进兜里,转身上了车。
喻江行下车走上台阶,准备开门时,却被脚下的一个箱子吸引去了目光。
那是什么?
他蹲下身体,瞳孔蓦然紧缩,那营养箱里赫然躺着一颗白白胖胖的大白蛋。
他猛然起身望着四周,眼瞳晃动着,地面仿佛都在旋转,视野里都是洁白一片,往外是带着尖刺的玄铁围栏。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体后退了几步撞上墙壁,垂头低声呢喃着,装扮讲究却显得狼狈不已,被雪花落下的啪啪声掩盖。
方烨看看桌上的营养箱,再看看坐在沙发上的喻江行,沉吟道。
“你是说,明芮偷偷把虫蛋送回来,然后就走了?监控也没有记录下来,珍贵的雄蛋就这么凭空出现在门口?!”
喻江行十指交叉,点头。
“你说他这是为了什么?”方烨摸着下巴一脸不解,盯着在营养液里翻滚的大白蛋,过电般眼睛闪过精光,“会不会是特地送回来给你孵的?”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
喻江行没有附和或反驳,只是想,明芮仅仅是把虫蛋送回来,是要和他断了关系吗?
毕竟,他们之间的联系的确只有它了。
他看向在营养箱闹腾不已的雄蛋,伸手附上去,放出一丝精神力,几乎是同时,虫蛋兴奋得要撞开盖子冲出来了。
……你雌父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方烨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这也不是坏事,至少明芮是安全的。好歹还有蛋蛋陪你呢,说不定他雌父什么时候想通就回来了。”
喻江行看不出情绪嗯了一声。
很快,科研院的工作虫又发现他们首席变了,冷峻的气质稍微温和了些,天天手上拎着个营养箱,据说是他雌虫送回来的。
首席和他雌虫的故事,实在太戏剧性了。
和在肚子里爱答不理的反应不同,虫蛋的表现可谓是不能再活泼了,短短半个月就破了壳。
同时晋升为奶爸的喻江行手足无措,拿着奶瓶僵在一边,衬衫被乳白色的液体打湿了一片,布料皱巴巴粘在一起。
方烨呵呵笑起来,朝着虫崽伸手,哄骗着:“乖乖,来,让叔叔抱抱。”
下一秒,雄虫的惨叫声响彻屋子。
“啊——!”
方烨抓住在自己脸上作乱的虫崽,又被对方的尾巴扫了一嘴巴。
“江行,你家崽肯定是遗传他那小辣椒的雌父。”他苦不堪言,然后又被雄崽那两颗尖尖的虎牙咬住了脸颊,疼得他哇哇叫,“救,喻江行救命啊!”
喻江行看不过去了,拎着雄崽的后颈将他从方烨脸上拔下来,雄崽发现离脸越来越远,挣扎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远离自己的玩具。
被熟悉的气息抱在怀里后,他扭头冲着喻江行龇牙咧嘴,雄虫皱眉,伸出一只手指戳在气成河豚的脸颊。
虫崽小脸红扑扑的,敢怒不敢言。
一旁的方烨盯着被控制住的雄崽,保持安全距离,他捂着自己被咬出牙印的脸颊,苦笑着。
“回去以后我家宝贝肯定会怀疑,我被哪朵野花啃了一口。”
长着尖尖耳朵的雄崽心不甘情不愿坐在自己雄父怀里,那毛茸茸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我还没见过哪家的雄子这么野的,啧,小心以后找不到媳妇!”方烨瞧着雄崽瞪着自己的大眼睛,促狭着。
闻言,又要发疯的雄崽拼命伸着脖子,小脸恶狠狠的。
喻江行扶额,看着一只比一只更幼稚的虫,开口。
“好了,别斗嘴了。”他盯着方烨被抓花的脸,“回去记得处理一下。”
方烨泄了气,麻木地点点头,他走后就剩下他们父子了。
喻江行将雄崽放进一个高高的箱子里,以防他爬出来,换了身干净衣物后坐在沙发前,大眼瞪小眼。
雄虫盯着虫崽的尖耳朵和毛尾巴,手指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嘴,虫崽鼻头皱了皱,露出那两颗尖尖的虎牙。
完全是白狼的性状,心里暗自惊叹,果然还是无法避免。
顶着一头墨发的雄崽盯着他,那对血红血红的眼珠子湿润了,委屈地瘪着嘴。
喻江行松开他,将他抱在怀里,安抚性摸摸他的头。
“刚才你不能那样对那位叔叔,明白吗?”
雄崽本来就长得小,加上刚破壳,就小小一团,他只听出雄父是他指责他,金豆豆吧嗒吧嗒往下掉,张嘴将喻江行的食指含进嘴里,尖尖小小的虎牙磨着,没几分力。
喻江行手指一凉,心下诧异,将雄崽翻身对着他,目及那泪湿的小脸蛋时,眼眸一闪。
雄崽小脸却一直往他怀里拱,小胖手扒着衣服不放。
喻江行眼里闪过淡笑,还挺好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