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系统执行人来说,“游戏GM”只关心维护游戏的秩序。
两天前,系统主脑推送了一条异常提醒,称怀疑270号游戏场内有玩家利用漏洞违规。
玩家违规并不少见,新人玩家很容易因为菜鸟经验少而违规,老玩家也容易因为心态失衡,决定不管不顾破罐破摔,或者险中求存不得已等状况违规。
然而“利用漏洞违规”,在这个系统里就堪称史无前例。
首先“漏洞”的概念竟会在系统内出现就很稀奇,这是系统过去从没出现过的判定。
其次,生存闯关游戏里人人都求保险,求稳定,就算真有人成功找到且利用了漏洞,这方法看似取巧实则赌命,还有冒着被系统发现后额外处罚的风险。
在这里应该没人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可270号游戏场疑似出了一位“冒险家”。
事情超出驻场执行人的权限等级,被理所当然推送到高级执行官终端。岑归彼时正检查日程,他随意一瞥更新项,最新更新恰好弹出,被他顺手接收。
他其实给自己接了个麻烦。
因为系统仅是“怀疑有人违规”,具体嫌疑人,违规情况,钻漏洞的证据都是应有尽没有,任务详情俨然一纸废话,只比白纸要好上那么一点。
幸好,高级指挥官先生岑归职业素养过硬,个人能力超群。
执行官已经锁定了他的第一嫌疑人。
他载入270号游戏场,风镜内侧亮着仅有自己能看见的光标,露在风镜外的鼻尖、下巴及嘴唇都优美得精心如琢,又平静冷漠至极。
*
作者有话要说:
在十月最后一天开文也算是十月底开文了!
岑归是受,岑归是受,岑归是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第002章 路庭 他勾着嘴角,姿势松松散散,神色又跟讲真的似的
270号游戏场。
游戏时间上午八点五十七分。
这场游戏的模式是“求生”,通关条件是玩家能顺利活满七天。
但众所周知,在无限生存游戏里,求生任何时候都不会有多轻易。
深夜的寒天冻地已随昼夜交换褪去,气温正随时间推移节节攀升,地面上,来自寒夜的痕迹还残余着,随处可见化冰融雪积成的水洼、枯枝败叶落满荒凉小径。
小径深处很快钻出两个人。
那是身高差分明的两道人影,走在更后面的少年圆脸,戴一顶带毛球的毛线帽,背后双肩包和他的脸颊肉一样鼓鼓囊囊,要小跑才能跟上前面人的步伐,他边跑边说:“哥,哥!你走慢点啊哥!”
“……”走在前面的高个男子用不可思议语气说,“我们现在还不够慢么?我觉得我现在的速度和爬差不多。”
这是夸张又不失客观的话。
高个的年轻男性目测身高接近一米九,少说也在188上下水平,他的冲锋衣敞开着,露出里面贴身勾勒劲瘦精悍线条的T恤,下方工装裤扎进防水短袖靴口,修长结实的大腿随大步流星向前的动作在布料包裹下若隐若现。
这人姓路名庭,除了个高腿长,脖子以下的硬件条件无可挑剔外,他脖子以上的条件也十分可以,眉目极黑,五官英俊深邃。并且他英俊得很有攻击性,是与什么“温柔端方”、“温润如水”完全南辕北辙的类型。
将近小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距让路庭走一步快顶圆脸少年两步,他没刻意加速,少年也要紧赶慢赶追着走,就更不用说动真格快走时候的速度。
但当然,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和爬差不多。
“哥。”圆脸少年义正辞严地说,“我们短腿星人也有情,五五比例也有心,你37度的人怎么说的话这么冷酷无情?”
“因为我的心已经在这高达40度的昼夜温差里变硬了。”路庭冷酷地说。“你的腿轮动的频率和你的单次移动距离真的不成正比,仓鼠同学,麻烦想办法改进一下你的跑仓鼠球式前进。”
仓鼠同学大名舒藏,也确实是个小同学,今年才刚满十八岁,他在这个生存游戏系统里乍看很不出众,体能智慧力量都没有特别过人之处,但是他收集能力惊人,在生存物资搜纳囤积上俨然一把好手,所以喜提外号仓鼠,渐渐大家习惯叫他“仓鼠”、“仓鼠同学”、“仓鼠小朋友”及种种变形绰号,次数远比叫他真名还要多。
舒藏默默低头打量一眼自己的腿,又回头望了一眼他们的来路——来路尾端有着几个不甚分明的人影,在路口徘徊,其中有人的动作依稀是在朝他们这里张望。
“仓鼠球能跑成我这样已经是世界奇迹。”舒藏先坚持夸了自己一句,然后他感觉旁边人话虽然是那么说,但对方的步子其实照顾着他的体能消耗,已经又无可奈何地放慢了点,他连忙抓紧这个机会赶到和路庭并肩,放轻声音,“路哥,那些人好像还盯着。”
路庭说:“盯着就盯着。”
以求生为最终目的的游戏场里,道德和人心都是时常遭到挑战的东西。这场游戏的通关要求是生存,由于昼夜温差极大,夜间凌晨一点后外界环境会变得难以生存,极端天气频发,玩家们需要在白天收集生存物资,寻找合适的庇护所,并在凌晨一点来临前确保自己呆在庇护所里。
光是找物资与找庇护所这两点,就足够玩家之间出现争夺与分歧了,但系统给出的远不只一两个难题。
夜间凌晨一点后,占据地图至少三分之一面积的黑湖里还会爬出怪物,黑湖怪物拖着身体爬行于庇护所之间,挨个敲过庇护所的门。再挑选出它今晚心仪的房间,并将胆敢进入它选中房间的不速之客清出去——清理方式是将玩家卷进黑湖湖底。
一直到早晨七点,怪物才会重新返回黑湖。
今天是游戏时间第四天,生存进度过半,玩家也在减员,地图上的资源点每早八点迎来刷新。仓鼠同学迄今为止还没遭遇过明抢,只见过卖惨讨物资和试图打着团队合作幌子“共享”的,全靠路庭给他压阵。
路庭说那句话时从神态到语气俱漫不经心,还带着一点嘲弄,舒藏跟在他身边,本来还对那些阴魂不散的人有点担心,猝不及防被他的Bking气场扫了个趔趄,圆脸都木方了。
不过,转头再仔细一琢磨,小同学又觉得路庭有这个本钱,于是他拉了拉双肩包的背带,真情实感站队,觉得路哥说得都对。
那几个在百米开外的身影鬼鬼祟祟,也的确忌惮路庭,并不敢上前。
“他去那儿干什么?”
“鬼知道!”
“可能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也有可能纯粹是莽……声音小点,留一个看能不能跟着他们捡漏就够了,其他人分散找东西去!”
风声隐约送来一点窃窃私语,路庭面朝前方,神色未改。
他知道那些人不敢贸然跟过来还有另一个原因。
小径四周是大片的枯木林,再往前去,就到了有怪物栖息的黑湖。
那怪物白天并不出来,从早上七点到凌晨一点,对方每日安静潜伏湖底的时间长达18小时。
尽管如此,可活到第四天的人谁没听过夜晚在门外爬行的声音,谁不对那报丧一般的敲门心怀阴影。
就连舒藏真眼看黑湖越来越近,也忍不住又有点怂了。
“哥。”舒藏叫路庭,“你真要到那么近的地方去看看啊?”
“你不用走太近。”路庭低头把小朋友一瞥,“别完全走出我的视野范围,找一个我能看见的角度,我一个人去湖水边就行。”
听到他真这么说,舒藏又开始不好意思了:“但是……我要不还是……”
在仓鼠同学“要不还是”完,与自己的仗义和怂达成一致之前,路庭原本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视线逡巡在黑湖及周围的枯木林间——枯木林环绕黑湖,林内的枯树干瘪虬结,树身细长曲立,远望而去,仿佛一群被迫扎根湖畔的扭曲人影。
忽然,路庭似有所感,飞快转头凝神向黑湖边看去。
他站住了。
湖畔多出了一道货真价实的人影。
背景是游戏场正从雾霭沉沉走向正午炙阳的天空,阳光才刚在空中划出一条金光璀璨的分界线,半朦胧半明亮的天之下黑湖依然浓黑如墨。
那道挺拔颀长的身影静静立在湖畔,背朝后方三色分层的天地,穿过湖面的风把那人头发和衣摆微微扬起,他淡色的嘴唇唇角平直,外套随风扬开时隐隐露出一段紧窄腰线,好似能融进天地风景。
“哥?”舒藏疑惑的声音响起来——这少年刚刚低头做心理斗争,闷头朝前走了两步,才意识到他和路庭的距离又被拉开,但这一次是因为路庭没走了。
“你在看什么?”舒藏跟着路庭往前方望,表情和声音一样迷惑。
“你没……”路庭本来想说“你没看见那边有个人么”,然而话到嘴边,他才说了两个字,路庭倏然顿住。
他意识到湖畔边的人仿佛昙花一现,在舒藏抬头时已经又消失了。
那人是谁?他出现在那的时间那么巧,刚好只够路庭一人把他清楚看见。
他是专门来让我看见的么?路庭想着,回首迎上舒藏还是迷茫的神情,仓鼠同学还在等一个解释,路庭若无其事改口,把之前的话变成了:“你没想好该怎么办,按我说的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