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揪掉飞虫的翅膀,和拆掉兽人的胳膊,对于尼禄而言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那既然如此,面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猎物,尼禄又为什么要装腔作势地演戏呢?为什么要给他布置雨林一样的卧室,为什么要带他去公园和温泉玩,为什么要在其他智人面前维护他,为什么要纵容他看纪录片的要求。
还是说,这一切于他而言都只是一场游戏。只有自己入戏越深、信得越真,虐杀自己的时候,才会有更多快感和乐趣?
怎么办,这是第二个问题。
等到尼禄回来之后,早晚会发现异样——破碎的玻璃罐和消失的眼球,他总会察觉的。运气好的话,尼禄或许会率先找上别人,怀疑到其他工作人员头上,比如那个桑克斯或是别的什么人。
运气好的话……会有其他人替他死。
冷静,我需要冷静下来,赫尔格深吸了一口气,倾洒的防腐液刺鼻且令人作呕。
他得费很大力气才能把目光从房间正中悬挂的兽人头颅上挪开,试图在房间内找找看这里有没有其他什么能够带走或是值得利用的东西。这样,就算哪天自己被尼禄剁碎了挂起来,只要能把信息传递出去,他也不算白来一趟。如果什么都没有完成就被发现杀掉的话,下一个潜入的人难度只会更大。
且不论那个化名X的怪人的神秘大计能有几分胜算,但如果赫尔格此前姑且还能随时从这讳莫如深的计划中抽身而出,在看到这间密室里的东西后,便决计再无回头的可能。
“从中央摧毁智人的生存根基”,赫尔格忽然想到X信使最初来访时说过的话。“中央”无疑指的是城市内部,如果说城市的中央,那么就是一区了。而“生存根基”,或许指代的就是智人的营养剂。
但如果破坏了营养剂的推广和普及,赫尔格想不到这对于兽人而言会是什么好消息。兽人只会从最后的栖息地里被刨出来,抓得一干二净,然后供各位智人老爷们进补。
算了,此时琢磨这种事也毫无益处,赫尔格收敛心神,开始在密室里专心找东西。房间内温度很低,空气也很干燥,估计是刻意调成这样的环境,以便于保存这些诡异的东西,但赫尔格还是折腾出了一脑门的汗。除开各种人体器官的瓶瓶罐罐之外,他只找到一摞手稿,纸张看着不算新,有些卷边,但整齐地订在一起,上面洋洋洒洒几十篇尽都是些完全看不懂的化学分子式和潦草笔记。
赫尔格不知道这东西和E型营养剂有多大关系,但总归先拍下来一定没错。
此时他才意识到——糟糕,根本没把微型摄像机带过来。
昨晚过来的过程太仓促了,换衣服的时候又有尼禄在屋里守着,他只来得及贴身藏了一张复制膜,根本没机会拿摄像机那么明显的东西。
对了,通风管道,他还可以顺着这条路爬回去。赫尔格脑子飞转——按照平日的时间表而言,雅人侍从会在9点准时送来早饭,尼禄今晨离开得很早,他出门后赫尔格还刻意看了一眼时间——那阵刚过六点半,现在应该还有些时间。
密室从外面不好进入,内部倒是有一个开关可以直接打开,赫尔格脚一够,勾了把椅子过来将门卡住,没有片刻犹豫,一脚蹬在尼禄办公桌上,迅速蹿上通风口。他回到自己房间后,在床下探了探,摸到此前卡在床板上的微型摄像机。正准备离开之时,赫尔格心念忽又一动,揣上一条干净浴巾,缠在脖子上,爬回到尼禄办公室里。
黑墙一直在反反复复地试图合拢,不断轻轻撞击中间的椅子,没多会儿的功夫,椅子已经歪出去一截,赫尔格火速窜回密室,一脚蹬开椅子,怕长时间关不上门会触发什么警报系统。
他先是把浴巾盖在那一滩防腐液上,回头一张一张给所有手稿都拍了照,顺便把屋里的恐怖陈设也拍了个遍,最后才忍着恶心打扫了漏了满地的防腐液,把玻璃渣包在浴巾里缠好。避无可避的,赫尔格面容扭曲地用两根手指拾起眼球,实在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处理,想了想,打开最里面的一座畸形兽人舱,扬手将眼球丢了进去。眼球扑通一声掉到玻璃舱的角落里,被兽人扭曲的尸躯挡住了。
处理完一切之后,赫尔格再次检查了一番整间密室,确保一切都和他进来时一模一样——当然,只除了少了一个玻璃罐子。于是赫尔格刻意把最顶上一格里的玻璃罐换下来,摆到视线齐平的高度,转成记忆里的角度。
离开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悬挂在最高处的兽人——灯光之下,那颗英俊的头颅无知觉外面发生的一切,永远地定格在了死去的那一刻。五年也好,五十年也好,任时光如何流逝,他隽永地微笑着,沉睡着,再也不会感知任何痛苦与伤害。
赫尔格取走阻挡物,黑墙再次闭合,看不出一丝缝隙。他扭头将微型摄像机和包裹着湿哒哒的浴巾藏在通风管道中,终于近乎脱力地坐在了地上,手上还残留着不知谁的眼球那滑溜溜、黏糊糊又软软的触感。
“哎……”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回荡在这个空间。
昨夜赫尔格根本没睡几个小时,在紧张感褪去之后,他头一仰,不知不觉蜷在地上又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赫尔格耳边捕捉到一些动静,总算饥肠辘辘地醒来,发现根本没人来送过饭。他忽然意识到,其他人可能根本没有尼禄办公室的进出权限,而尼禄搞不好自己也忘了这件事。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大门亮起绿灯,尼禄应声步入,和满脸困意的赫尔格对视了个正着。
赫尔格心头一跳,说:“你回来了。”
“嗯。”尼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那名叫桑克斯的雅人,手中端着托盘,食物散发着热气腾腾的香味。
”我忘了,“尼禄显出些许愧疚的神色,问:“饿了吗?”
赫尔格本来是挺饿的,但想到一墙之隔的布景,胃里一阵反酸,没忍住干呕了一下。
尼禄匆匆走到他身边蹲下,眼中满怀关切:“饿过头了?先喝点汤。”
桑克斯将食物摆在茶几上,全程没有抬头,事不关己,像是一个机器人。赫尔格趁机不动声色地和尼禄隔开点距离,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和每一颗细胞都在叫嚣,叫嚣着想要站起来掐住尼禄的脖子对他大声质问,亦或是立刻夺门而逃离开这座穹顶下的牢笼。
最终,他只低声问:“事情解决了吗?”
“差不多吧,”尼禄说,“还有些善后的工作,但就不归我管了。”
“嗯。”赫尔格心不在焉地应着,拿起汤勺,慢吞吞地搅动着,就是不往嘴里放。他也许是吸入太多防腐液而产生了幻觉,总觉得汤里浮浮沉沉滚动着的,是一颗颗发白的眼球。
尼禄还在为自己忘记给宠物喂食而内疚,小声问:“不想吃这个?要么让厨房做个别的?”
赫尔格摇了摇头。
尼禄将手放在赫尔格头顶,想要像往常一样摸摸他的头发,不料赫尔格全身一震,下意识躲开了。只是他动作幅度太大,汤勺从手中松脱出去,汤汁溅了尼禄一裤腿。
尼禄的手僵在空中,凝滞了好几秒,脸色才逐渐沉下来。
“你怎么了?”尼禄问。
第25章 我除外
“你怎么了?”尼禄沉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赫尔格头皮发麻,这迟疑的一秒钟被无限拉长。他完全不敢动,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生怕被看出端倪。
断头、泡在罐子里的脏器、三只眼的畸形尸体、钻入脑仁的神经幻痛、挥之不去的防腐液气味……
赫尔格闭上眼,暗暗咬紧了后槽牙,复又缓缓睁开,音调已经完全平静了。
“没睡醒,”他抬起头,淡定地说:“你吓我一跳。”
赫尔格捡起勺子,正要重新放入碗中,却被尼禄一把夺走。
赫尔格愕然抬头,尼禄神态自若,只是轻飘飘地说:“脏了,换一把。”
在等待桑克斯重新送来勺子的过程中,赫尔格默不作声地盘腿坐着,尼禄也一言不发,静静看着他。
原本已经习惯了的凝视,如今又叫赫尔格如坐针毡。
“什么味道?”尼禄动了动鼻子,赫尔格心头一紧,也皱了皱鼻子——防腐液的气味一直残留在鼻腔,他一度还以为是错觉。
尼禄四下打量了一圈,抬起头环顾这间简洁到近乎光秃秃的屋子,最终将视线定格在通风口的盖板上。赫尔格的呼吸瞬间停止了,紧张地看着尼禄的背影。
“不是不久前才换过过滤芯吗?”他听见尼禄疑惑的咕哝,“不应该啊。”
赫尔格开始认真地回想——浴巾吸收的防腐液他应该全部挤回了玻璃舱里,虽然对里面躺着的兽人有些抱歉,但他毕竟已经死了,应该不那么在乎卫生的问题。在湿漉漉的浴巾之外,他还包裹了一条干燥的浴巾,以为至少可以等到他回房间之后再处理掉的。
“有吗?”赫尔格摸了摸鼻尖,好在他肚子配合地叫了一声,吸引了尼禄的注意。
“今天实在太忙了,一直没有歇口气,因为要赶时间线。我想起来之后,就立刻回来了。”尼禄复又蹲下身,抱着膝盖看着他。
相似小说推荐
-
夫郎是星际雌虫 完结+番外 (闻醉) 2022.9.10完结1482 4832受视角文案:星际雌虫上校蓝因在和星空母兽战斗时自爆机甲后,意外身穿到一个架空古代,昏...
-
荒星的长夜 (暮夜希) 长佩VIP2022.11.27完结收藏:12,761评论:3,084海星:93,100一场恐怖袭击让兰家的“大/小/姐”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