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荧没好气地笑了一声,“好喝吗?”
曲莲咂咂嘴,“有股怪味。”
洛荧打开酒壶闻了闻,蹙起眉。
“酒里有东西?”陆离也在探各个弟子的鼻息,顺便把趴着睡的翻过来,以免他们难受要吐被自己噎死。
“肯定啊。”洛荧嫌恶地转了一圈打量四周,“寻常的酒把个个都醉成这副模样,我可不信。但奇怪的是为何只有他们醉了,那些陪酒的怎么都跑得没影了?”
曲莲道,“可能他们酒量好吧。”
洛荧瞪他一眼。
曲莲缩了缩脖子,忽地灵光一现,“我在老东家那儿听说过一种酒叫‘女儿香’,女子喝了千杯不醉,男子一喝便倒,会不会是这种酒?”
“什么酒这么邪乎,得是毒了吧?”一个清脆的女声传进来,一名身着鹅黄色浅衫的矮小女子走进来,从乾坤袋里翻找出一枚小匣子,指尖抖了抖,不知道把什么东西抖进了酒杯里。
陆离一看来人,想起方才底下那糟心事,只想赶她走,“怎么是你?青楼这种地方你也敢来,你弟弟呢?”
方小婉冲他拌了个鬼脸,“谁也不想来,我不来谁来。你这么惦记他做什么,他在底下照顾那三名伤员呢。倒是你,怎么几日不见手打断了?”
她动作间抬起脸,其余人才看清她左边脸上戴着半块白玉面具,不知是哪里的玉石,有细小的颗粒在闪闪发光,玲珑剔透,薄如蝉翼,遮去她左眼下的半张小脸。江澜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噌地站了起来。
她见曲莲和江澜都看着她,慌忙低下头,从酒杯中拎出一枚通体紫红的小虫,“真的有毒啊!这是什么黑店,逼良为娼,还谋财害命,是谁给的胆子?”
陆离闻言紧张起来,“真的有毒?你快看看他们情形如何,快给他们解毒。”
“我又不知道是什么毒,哪来的解药?”方小婉急得跺脚,跪下身去给昏迷的弟子把脉,“内火旺盛,灵力暴动,先给他们一人喂一颗清心丸稳住!”
洛荧飞下楼去抓已经逃之夭夭的龟公。
曲莲又不怕死地蘸了一滴毒酒放进嘴里,把方小婉也吓了一跳,怎料他砸吧砸吧嘴点头道,“这毒我知道,不严重。”
“你知道?”三人纷纷回过头来。
“这是双头蛇毒嘛,中毒之人神志不清、头晕恶心,确实有些像醉酒之兆,还容易催情,他们昏过去了倒好。这酒毒性不强,他们如果没有喝太多的话,性命应该无虞,睡一觉就好了。”曲莲搔了搔脸颊,“可是青楼为什么要弄双头蛇毒呢?”
方小婉哪知道他是个傻子,开口就喷道,“就是青楼才喜欢这毒啊,简直不要太喜欢,又是迷药又是春药,一箭双雕。”
她又细细把了一人的脉,“好像确实有点像。”
她从囊中取出双头蛇解毒丸喂一人吃下,约摸过了一炷香时间,此人的脉象顿时变得平稳了。她喜出望外,“真的是双头蛇毒!快来,我这儿约摸有个五六颗,快喂他们吃下。”
将药丸分给陆离、曲莲、江澜,她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倚着栏杆冲下面喊道,“方小宝,快把你兜里所有双头蛇解毒丸扔上来。”
“什么?”底下一位圆脸少年仰起头,一脸匪夷所思,“这里怎么会有双头蛇?”
“回头再跟你解释。快,你也看看底下那三个人有没有中毒。”
华灯璀璨的牡丹道空无一人,洛荧立于酒旗之上,在地上拓下一条长长的黑影。
“啧。”
龟公知道大难临头,早就跑得没影了。
洛荧唇角一勾,露出一个不耐烦的笑。不报森然出鞘,在他指尖取走两滴血,落在剑尖仿佛点了两点鼻子,呼啦一声喷出两道火焰。
洛荧轻身一跃,不报载着他直直往城西驶去,越过高楼墙瓦,越过寻常巷陌,剑身骤然一矮,洛荧两根手指提起地上气喘吁吁的龟公,那龟公吓得哇哇大叫,一转眼又被提回了挽花别院。
“扑通”。
龟公被丢在众人面前。
“嘶。”洛荧又被戒环电了一记,龇了龇嘴,心想这龟公长得太猥琐,害得他下手不小心重了些。
龟公满头大汗,“诸位,诸位仙家,且听我解释——”
“毒?这风花雪月的事情,怎么能叫毒呢?”龟公小心翼翼露出谄媚笑容,“这不过是宛州那边传来的一种……助兴的酒,客人小酌几口便能飘飘欲仙,哪怕是千杯不醉的老行家也要欲仙欲死的,何况它还能使人大展雄风,金戈不倒……”
“停停停,打住打住。”陆离连忙打断他,“这儿还有姑娘孩子,你少说这些淫言浪语。”
“这、这怎么能叫淫言浪语呢?”龟公还委屈上了,扭扭捏捏地拧着衣角,“客人们都喜欢这酒喜欢得不得了,怎么能说是毒,分明是灵丹妙药啊!很多人喝了都没事的,怎么就今天突然……莫不是要碰瓷我们家吧?各位仙家,我们真的好冤枉啊!”
洛荧单刀直入,“你们用这酒多久了?”
龟公支支吾吾想了很久,在洛荧的虎视眈眈下苦着脸承认道,“约摸,约摸有个一年半载的吧。”
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酒是从哪来的?宛州运来的?”
“咳,那多麻烦,我们买了酒方子的,哎,诸位仙家忙活一夜也辛苦了吧?要不要也尝尝……”龟公正欲起身,一柄剑鞘猛地拦住他的胸膛,露出三尺青锋,吓得他不敢再动。
“酒你们可以自己酿,里面‘助兴’的东西是哪来的?”
洛荧面色冷峻,目光如炬,就如一尊冷面煞神守在门口。门外华灯灼灼,绚烂地笼住他颀长少年身躯,当真是贵气逼人,与屋内这群“死尸”形成鲜明对比。
龟公苦着脸,快被他吓哭了,“是……是宛州每月送来的一种药、药丸子,仙家您、您把剑收、收收好,小的这就带您下去。”
“走。”洛荧以剑鞘顶了他一记,跟着他下楼。
“小心有诈。”江澜也跟了下去。
曲莲见这里没他什么事,就也下楼去看那位朱姑娘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上,陆离吊在脖子上的手臂在方小婉眼前晃了晃,“人都没影了,还看呢?”
方小婉被他吓得面红耳赤,连忙低头看那群“死尸”,手做扇子在鼻端一个劲儿地挥,“好臭好臭。这些臭男人真是臭不可闻。”
“已经喂完了,姐姐。”陆离狡黠地睨她一眼,“这么好看?看得目不转睛的。”
“人、人家洛二少爷这么帅,我多看几眼怎么了?不看他难道看你这个大胡子吗?”方小婉色厉内荏地叉腰。
陆离摸摸自己的下巴,胡子确实几日没刮了。
她见陆离还盯着自己,凶巴巴地骂道,“怎么啦?人丑就不能看美男子吗?”
陆离连忙告饶,“我可没这么想。”
方小婉又补充道,“何况燕州谁不知道洛二少爷是有命定之人的,云天宫悬镜给卜的卦,谁还敢肖想?在我们燕州都没人敢说二少爷的亲。我就看看而已。”
“哦?有这等事。”陆离倒好像在哪也听过一耳朵,不过一知半解也没往心里去,这下却动了些心思,“他的命定之人长什么样?男的女的?洛二少爷年纪也差不多了,还没遇到吗?”
“这我哪知道,你问这么多干嘛。”
见方小婉被他搅了兴致仍是气鼓鼓的,陆离也不纠缠,立刻另起话题,“你们春草阁考校出来了吗?回春榜我没来得及看,我们方小姐今年战绩如何?”
她果然嘴角翘起来,“一般一般,全榜第三。”
全榜第三的方小婉果然手段了得,只听得一声痛苦的呻吟,桌案后面一个熟悉的人影慢慢坐起来。
“唔……”
宁广仪痛苦地捂着头坐起,视野渐渐清晰,竟然映出一个陆离来。他下意识嘲讽道,“陆离?你怎么敢来,谁邀请你了?”
他立刻感到不对,周遭尸横遍野一般躺着宁家的人,他一瞬间竟然呆住了,“陆离你疯了?你……你杀我全家?”
陆离:“……”
“这位公子你醒一醒,”方小婉微笑道,“你们一群公子哥儿喝春酒喝到中毒,要不是陆离及时赶到,你们此时可能已经在这里乱伦杂交了,懂?”
宁广仪面容呆滞。
--------------------
宁广仪:?这标题说的是谁?
第20章 贰拾
[贰拾]
漏断更深,不知不觉已至寅时。荥州入夜风大,干干的风吹起窗边的轻纱,江澜不着急去追提着龟公的洛荧,反而放慢了脚步,忽地转身冲曲莲一拱手:
“大哥深藏不露,浑然天成,实在让小弟叹服,请受小弟一拜。”
曲莲:?
谁是你大哥?
江澜化形的这副皮囊身量极高,比洛荧还高些,面相孤高矜贵,两片薄唇如刀凿斧刻,十分薄情。加上他还不太会操控,从曲莲见他开始便一直是个满脸不高兴的面瘫,此时心服口服地垂头作揖,显得格外不协调。
曲莲搔了搔脸颊,依稀记起从前不知从何处听闻,妖族生性豪爽不羁,不拘泥于血缘宗族,若性情相投便会以兄弟姊妹相称。只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突然让江澜这么大受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