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衡被他难得的亲昵和示弱蹭愣了,在他抽手时下意识按住了他的手,听江冽接着说:“明日,裴寒卿会亲自护送你回圣宫,我不在的日子里,他会寸步不离地保护你,你就待在宫里等我回来,哪里都别去。”
这是江冽单方面做的决定,也很显然不容置喙,逐衡沉思多久,江冽便目光沉静地盯着他看了多久,执拗地非要逐衡亲口答应才算定下来。
良久后逐衡见他道侣再没有开口说其他的意思,终于点了头,随后迟疑着问:“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江冽沉思道:“我再想想。”
又问:“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逐衡只纠结了一瞬,心情就平静了,嗤笑自己再一次与道侣心无灵犀,面对面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江冽没问那些他难以回答的问题,总不可能是忘了,他道侣只是不想看他露出为难的神色而已,毕竟江冽一向很为他着想。
想通这一点,逐衡心里五味杂陈,但却彻底放松下来:“你做的决定,一定是最优的选择,我都听你的。”
江冽同不同意他去无所谓,左右他已打定了主意,届时他会想办法跟去的。
江冽单手托腮,视线虚虚地落在地面,仔细回想自己还有没有遗漏的事,结果真教他想起来:“有件事我自作主张,没同你商量——我把神农鼎暂借给裴寒卿了。断州灵气贫瘠,族人生存艰难,神农鼎在断州王手里,比在我手里更能发挥作用。”
“你是神农鼎的主人,你想如何便如何,怎能叫自作主张?”逐衡停顿片刻,忍不住问道:“不过我还是好奇,神农鼎当时怎么会认你为主?”
逐衡有此一问很正常,神农鼎毕竟是他妹妹的遗物。
江冽稍作回忆,便将那重空间内发生的一切如实对逐衡言明,末了道:“我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在我继承了火神的机缘后,我的识海便与秘境连接了——先前你妹妹是如何被神农鼎认主的?”
问完他便后悔了,他不该提及逐衡的妹妹。
江冽一转头,对上了逐衡怔怔的目光,细细瞧去,他的那双桃花眼亮晶晶的,像覆了一层薄薄的水膜。
逐衡眼底好似藏着深不可见的漩涡,那怔忪一闪而逝,旋即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火神的机缘,被你得到了……那是上古真神啊,陨落了一万三千年的真神,真好、真好……”
他垂着头笑了笑,竟然一时没能接着说下去,只好仓皇地转了个话题:“我妹妹当初是从一位大能手中接过的传承,算是天降馅饼,可惜她不怎么会用,直到她走,神农鼎大部分时间都在吃灰……”
江冽朝他伸出手,手臂微曲,把他揽在了臂弯里:“可以不说了,抱歉,我不该问。”
逐衡微微摇头,但也并未多言,反倒就着这个姿势环住了江冽的腰。
江冽感受他身上的温度,还想说些什么,余光却见门扉上落下人影,轻轻叩响了门。
他看向逐衡,得到许可后才道:“进吧。”
旋即放开逐衡,站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有个二更
第45章
“哥哥……”江纤尘探头探脑地进门, 见到清醒的逐衡眼睛一亮:“你醒啦!”
“就算不醒,也被你叩门声吵醒了。”
江冽似笑非笑 。
任谁都能感受到他的不满。
逐衡掩唇咳了一声,在后面悄悄扯了扯江冽的袖子,随后下了床榻, 半开玩笑道:“见到我这么高兴?”
“是呢!”江纤尘假装感受不到哥哥的不满, 径直在桌边坐下, 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 撒娇道:“你险些就见不到我了。”
江纤尘此番吃了个大亏, 也受了好一番惊吓,逐衡正想安慰安慰她,就听江冽不咸不淡地问道:“这么晚不睡觉,来找我做什么?”
江纤尘大眼睛滴溜溜转, 从她哥的语气里分辨出暂时没有在赶她走,便放心了。她懒洋洋地把双手在桌上交叠,下巴垫在了手背上:“我一闭眼就是路宗主, 可害怕了。”
江冽定定地端详着她,半晌后淡声道:“不说实话就快走, 别打扰我们休息。”
他好整以暇地抱臂坐回了床榻边,阖上双目,看样子不打算再理她, 逐衡见状只好走过去, 替他道侣担起身为哥哥的责任, 哄着神色复杂的江纤尘道:“究竟怎么了?”
江纤尘脸色并不好, 逐衡直觉她似乎真的害怕,她憋了半天, 小声咕哝:“前有哥哥中‘连心’, 后有镜吟生死不明……我不敢睡。”
逐衡面带诧色, 回身问道:“阿冽,‘连心’是什么?”
江冽慢慢睁眼,却没回答,打量着江纤尘:“不敢睡就去找小荻,你看我们谁能哄你睡觉?”
江纤尘挠了挠头,扭扭捏捏地道:“就不敢找她呢。”
江冽反问:“怎么?”
兄妹俩都没回答逐衡的问题,逐衡皱起眉,江纤尘看了他一眼,先贴心地对他解释道:“‘连心’是我族早已失传的禁术,算是个控人心神的邪咒,下咒方式也很简单,第一要被施术者对施术者全然信任,第二只能在被施术者结丹的那刻,咒文才能成。”
解释完江纤尘掰着手指,忧郁地说:“能给哥哥你下咒的,横竖不过那几个,而我这次若非镜吟的置换符,定也没法活着出来,现今镜吟却被我连累的身陷险境。两件事都能与……他沾上边,哪有那么巧的事。”
她说得不算隐晦,两个哥哥都听懂了。
江冽坦白问道:“你在怀疑时诩?”
江纤尘蔫蔫地点了点头,在她亲生兄长面前没什么不能说的:“其实我还有些怀疑义兄。”
她倒是把时诩的推测听进去了,虽然如今想来那很像时诩推脱嫌疑的话术,但毕竟有几分道理在,不可全然不信。
江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而没头没尾地问道:“‘连心’是早就失传的禁术,连活了几百年的宿伊都未必了解得如此详细,你是从何得知的?”
江纤尘瞳孔一缩。
紧接着她微动嘴唇,有些心虚地觑了她哥一眼,没敢吭声。
江冽:“支镜吟?”
江纤尘没说是,但也没说不是,这在江冽眼里便相当于默认了。
江冽冷笑道:“你在她身边,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江纤尘不敢答话。
逐衡缓缓回神,终于明白了江冽几次宛如被夺去身体主动权的反常。
此时在他眼里,什么义兄义父都不重要了,他转身半蹲在江冽面前,握住他手皱着眉问:“那咒能解么?”
“能解。”江冽收回视线,唇边勾起嘲弄的淡笑:“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跟无解没区别,逐衡眉头压得更低。
江冽却不打算就着‘连心’的话题深入下去,他面无表情地看向江纤尘。
他情绪不外露时,深邃的五官会显出万分不近人情的冷漠,盯着人的眼神好似结了霜,被这么一看,江纤尘登时坐直了,摆出一副乖乖挨训的样子,虽然她也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
江冽缓缓开口:“真相究竟如何尚未可知,你倒是猜忌起了抚养你长大的亲人。你今夜的话若教旁人知晓,旁人当如何看你?”他顿了顿,唇边含着冷冰冰的笑,戏谑地说:“养不熟?还是没良心?”
江纤尘猝然睁大眼睛,江冽话落的瞬间她眼眶里就蓄起泪花,不敢置信似的咬住嘴唇,声音都颤抖了:“你说我没良心?你怎么可以说我没良心?”
江纤尘扁了扁嘴,眼泪大颗滴落,委委屈屈地冲她哥大声道:“我疑神疑鬼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我胎里带病,命能有多长,我在乎旁人害不害我吗?但你呢?你是可以飞升的,我能眼睁睁看着危险留在你身边吗?”
江冽并非第一次把她骂哭,但却头一遭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人话,直接愣住了,下意识蜷了一下手指,指尖刮到逐衡掌心才回神,他垂眸看了眼江纤尘,很快别开视线,寒着脸没说话。
这边冒冷气,那边掉眼泪,明明都是出自关心对方,却闹得如此结果,逐衡一个外人夹在兄妹中间左右为难,但又不好装死人。
他凑到江冽视线避不开的角度,微微扬了一下眉示意接下来怎么办,见江冽不知所措地对他眨了眨眼,逐衡福至心灵。
约莫他道侣 ,此刻需要个台阶。
想了想他捏住江冽的手,低声斥道:“怎么和小丫头这么说话,过分了啊。”
然后过去安抚才受了惊又受了气的江纤尘:“别哭了,你的心意哥哥都明白,他不是有意骂你的。”
“我从小就知道,父王、哥哥和我……我们三人才是血脉相连的至亲,对我而言,你们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江纤尘用掌心胡乱抹了一把眼泪,蹙眉抽咽道:“但看来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关心,反正你有你的朋友,还有道侣,压根不需要我这个没用的妹妹!”
说着她甩开逐衡的手,气冲冲地朝门口走去,门被大力开合,庭院中传来她的哭腔:“别想我再理你们了!”
逐衡:“……”
逐衡无奈地按住眉心,哭笑不得道:“我这是……被连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