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卿卿如今不惧,反扬起修长的玉颈:“怎地,你要休妻吗?”
“我、没说,那你再闹,我就真的要休了……”魏云心里敲着小鼓,与诸葛卿卿时间相处长了,每次都是她占着上风,如今被她这轻蔑的眼神一激,就有些口不择言了。
她说完就后悔了,相反,诸葛卿卿并没有恼怒,反而凑到她眼前,瞅着她柔软的胸口:“你有胆子就休妻,我买好院子了,马上就给你腾地方。”
魏云:“……”
诸葛卿卿雷厉风行,说走就走,收拾几件简单的衣裳,唤来马车,不顾魏云的阻挡,登上马车就走了。
翌日,一夜未睡的七公主就遇到抑郁不振的大理寺卿,别说查案,就连与人说话都没有什么精神,眼下乌青,袖口还染了些脏污,像是受到一番折磨。
她在含元殿外站定,轻轻一笑,“魏夫人离家出走了?”
魏云两眼放光:“您怎地知晓?”
“瞧魏大人这些脏衣服,就可知今日出门未曾更换衣袍,没有了魏夫人,您连自己都整理不好了。”秦若浅笑意绵绵,那日初见就知诸葛卿卿非寻常女子,略有手腕,且脾气不大好,性子极烈。
午后的日头映在眼前,亮丽而澄澈。
魏云头痛,抬手轻轻压住眉心,不知不觉间说出真心话来:“她与之前不大一样了。”
秦若浅淡笑:“她与之前一般,以往不过压着自己的性子来迎合你,如今只想被你宠一回罢了,偏偏你又识趣,办差虽好,可也要顾及她。”
“臣谢殿下开解。”魏云还是愁眉不展,苦着一张脸离开。
须臾后,内侍传话,皇帝召见。
秦若浅面上的笑意再度深了深,扫了一眼内侍后,抬脚入殿。
皇后身子好了不少,皇帝心情不错,待人也多了几分笑意,秦若浅小心应对。
皇帝赐座,她则坐下,与以往一样说着趣事逗他。
话过片刻,皇帝开口问起七驸马:“近日不见你的驸马,你们二人又闹不愉快了?”
“这倒未曾有,也不知她抽得哪门子疯,听说南间的花开得好,给儿臣留了口信就去南间玩,随她去了。”秦若浅余光扫了一眼上座的皇帝,大大咧咧地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夸道:“阿爹这里的茶好香。”
“是不错,待会取些走。”皇帝探寻的视线落在女儿身上,见她模样不在意,就连语气都不带伤心,反觉觉得庆幸,不像是伤心隐忍。
秦若浅起身道谢,又缠着皇帝道:“听说母后身子好了不少,儿臣去看看,就是不知她可见儿臣,儿臣去过几次,都被阻挡在外。”
皇后闭门谢客不是什么秘密,除去皇帝外一人都不见。皇帝闻言,将心思从陆思贤身上抽了回来,故作慈爱地拍了拍女儿的手:“你为小,多走几趟,正好我这里有些补品,你且带回去。”
皇后最近不仅不见人,就连他都不见了。
无非为的是那个小杂种。
秦若浅领着礼品跨入中宫,今日而来,是有要事而谈。
皇后闷闷不乐,坐在窗下,凝视外间浮云。
秦若浅开门见山:“皇后该知圣上发现阿贤的身份了,长此以往,她必然不会保命。”
“你拿着阿贤做借口,我如何信你?怎知你不是利用阿贤?”皇后转动轮椅,质疑地看向她。
眼前的七公主沉着大气,就连那股子算计都与皇帝相似,以前是不在意,如今事到临头,她自然要为阿贤多考虑一二。
秦若浅在一侧坐下,乌黑的眼仁里隐约划过一丝阴沉,指尖点了点靠着的凭几,“无论我是不是在利用阿贤,皇后都已无路可走,您活到如今,为的不是云山的仇恨,若为仇恨,这么多年来无数次的机会摆在您的面前,您却没有动手,可见您的心思只在阿贤身上。”
按理,那么大的仇恨在,凭借着皇后的性子,早就手刃仇人,相反,她安好活到现在,可见只为一人。
慈母仁心。
皇后抬首凝望她:“那又如何,就算我杀了皇帝,你也无法继承皇位。”
“这些您不用担心,我只想要遗旨罢了,至于阿贤和您,来去自由,她做皇夫还是皇后,都随她。”秦若浅坚定道。
秦若浅胸有成竹,就像是利刃在手,无所畏惧,让皇后一时沉默起来,好奇她的决定是什么。
“我如何信你?”她质疑。
秦若浅眸色生辉,语气略带张扬:“您没有选择,一旦让皇帝知晓阿贤在张□□邸,只怕是凶非福。”
七公主整个人看上去轻松自在,甚至和人说话都带着几分懒散,就像午后刚睡醒的猫儿,还未亮出自己的爪子,只在边缘一阵试探。
皇后却在她的话里陷入了沉思,秦若浅知她不懂政事,便为她多解释几句:“通州、丰台二地换帅,可见圣上对陆珽起疑。依照他的性子,今日起疑,明日便是抄家灭族,到时阿贤连最后的去处都没有,寄人篱下都是勉强的,您先想清楚,儿臣等您的话。”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可见出乎众人意料,就连秦若浅都跟着茫然几日。
她摄政多年,知晓兵权的厉害性,眼下齐国公还是一营地,再晚些时日,只怕连一营之地都没有。
百姓无钱而难生存,将帅无兵,沦为街头老鼠,人人喊打。
她从主管大权的摄政公主重生至今生只靠皇帝宠爱的及笄少女,落差之大,让她体会了一番痛苦,身在皇家,若想一世安稳,就必须手中有权。
将权柄送于旁人手中,再仰人鼻息,只会自食其果。
皇后犹豫不决,对于皇帝的阴狠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失败了,不仅她还有阿贤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她疑惑,秦若浅站起来,与她对视:“他仰仗着是通州丰台二地,还有城内禁卫军。”
皇后还是不明,“可是禁卫军萧临不会听你的。”
“这些不用皇后担忧,儿臣自有办法,只需遗旨。”秦若浅重复道。
皇后久久不语,静闻外间的风声,徐徐转至窗口处,落寞无声。
秦若浅同样,轻轻退出寝殿。
踏出中宫那步,她看向秋日里的天色,从未有过这般沉重的语气,哪怕当年阿兄病逝,将她硬逼上摄政的位置,也不曾有过这般焦心。
到底是事态严重,还是自己的心在改变。
她望着暗红色的宫墙,出奇的平静。
她从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人,忍耐与怨怼达到临界点时,她就极易被激怒,可是如今,她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或许是无力,或许是自己没有权力大脾气,身份卑微,就算生气,也无人来哄慰。
她想到诸葛卿卿,那样的肆意,她也想有一次的任性,将所有的事情都抛下。
走在深深的宫道上,宫人行礼问安,她已经习惯漠视这些人的行礼,就像陆思贤漠视她的好一样。
她望着天,走出宫门,□□入了张府。
张府人不多,就连府卫也不见几人,与张正的朴素有关,听说有盗贼闯入,翻找一夜,都未曾找到值钱的东西,盗贼哭着离开了。
进入陆思贤的庭院,就听见些许笑声,好似她在与同人谈笑。
细细算来,她有好些时日没有见过陆思贤了。
天气开始变冷,靠窗的人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百褶裙,秋风萧瑟,更衬得她消瘦几分,乌黑的长发若鸦羽,未曾挽髻的长发垂下,巴掌大的小脸上更是五官明媚,比起往日,更为灵动,让人挪不开眼去。
秦若浅站在廊下,细细看着,而屋里传出了陆安枝的声音:“你一人倒很自在,殿下可晓得你在这里?”
“她呀、肯定知晓,第一时间通知她。大概近日要忙,毕竟她不是普通人,要习惯她这个大忙人的生活,我又不是小孩子,离开她无法生活。”陆思贤大咧咧的声音传至耳朵里,有些刺耳。
她倒希望陆思贤日日粘着她,可惜,性子使然,陆思贤适合做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陆安枝的声音很温柔,似清水拂过沟壑,带来甜蜜,“想来也是,你若觉得无趣,我多来几趟也可。”
听到这句话,秦若浅皱眉,大步走近,敲了敲窗户,看着屋内并排躺下的两人:“你二人不该避嫌吗?”
此时,她大该在某个临界点徘徊了。
陆安枝被她怏怏不悦的神色吓得心口一跳,闻及避嫌二字,下意识模糊了下,而后看向陆思贤:“避嫌?”
“没事,你赶紧回府,少来几次就行了。”陆思贤扶额,她没想到这位祖宗大半日就跑来了,倒像是特地来捉奸的,她忙穿好鞋将人拉了进来。
陆安枝察言观色,冲着秦若浅行礼后,才小心地离开,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阿贤一眼。
可惜,陆思贤两只眼睛都在秦若浅身上,一点都没有留给她。
陆安枝走后,秦若浅的脾气就上来了,可看到陆思贤的笑脸,气又散了些,看着两人躺下之地,又觉恼火。
屋内无处可坐,想走又不能走,感觉这就是在折磨自己。
陆思贤感觉风雨欲来,忙拉着她开口说话:“我们就是累了,躺躺而已,没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