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启东:“那怎么办,车谁开回去?”
蓝溱掏出手机:“我看看附近有没有代驾。”
“算了吧。”任启东一把夺过他的手机,“累死了,今天就在这儿睡吧,啊?”
蓝菲飞立马殷勤地道:“有洗好的被套,我去拿。”
蓝溱奇怪地分别盯了俩人一眼,又说:“我认床,而且没有耳塞眼罩我睡不着。”
“认什么认,”任启东不客气地拆台,“多脏的狗垫子你都睡得下去。”
“我再跟你重申最后一次!!”蓝溱怒声咆哮,“那不是狗垫子!是人垫子!你问都没问过我就把它扔了,至今为止都没跟我道过歉!!”
“那你去垃圾站捡回来,”任启东想起来都一身鸡皮疙瘩,“跟那个脏垫子一起睡好了。”
抱着一叠新床品的蓝菲飞呆住脚步。她亲眼目睹,俩男的吵起架来,跟她爸妈也没什么区别。
第53章 我对你还不够负责?
这间客房,原本就是蓝溱高中时住的房间。自他搬出去后,室内布局摆设仍维持原样,没人动过。衣柜里挂着没带走的衣服,床头柜的抽屉拉开,全新的耳塞眼罩。包括拖鞋、牙刷、毛巾等等,柜子里一应俱全。仿佛随时等待着人拎包入住。
但蓝溱再也没有回来睡过一次。
别扭的大小孩。
“你几岁了啊。”任启东弯腰换着被套,“还叛逆期呢?”
蓝溱坐在床尾,一副怨妇样,两眼放着冷光,盯着任启东,不说话。
“拿一下。”任启东把两个被角塞到蓝溱手里。
蓝溱拒不配合,反手拿起了手机,以此表明态度。任启东默默叹气,一个人铺好床褥。
洗过了澡,任启东穿着蓝溱的旧衣服,也躺上床也玩手机。冷战良久,蓝溱不得不接受现实,今晚的留宿已成定局,也去了个澡,不情不愿地爬上床。
咚咚——有人敲门。
任启东起身去开门,光着个膀子把小姑娘吓了一跳。在家里习惯了,他十分羞愧地跑回床边,迅速套上上衣,又问:“怎么了?”
蓝菲飞带着守护犬,偷瞄了卧着的蓝溱背影一眼,又对任启东说:“Angela可以陪睡的,你们想不想……”
背对着门的蓝溱翻过了身,双目炯炯,但一言不发,不置可否。
“噢,谢谢你的好意。”任启东故意说,“可能有些挤,睡不下……”
“哪里挤了!”蓝溱噌地坐了起来,拍拍被子,又朝狗吹了个口哨。
哐当一下,床上砸出个大坑,Angela笨重地蹦了上去,又与蓝溱卿卿我我。任启东微微侧身,和蓝菲飞道:“辛苦你了,还要你一个做妹妹的迁就他。”
“没有啦,”蓝菲飞双手背在身后,低头踢着脚尖道,“Angela也喜欢和哥哥玩。哦对了,要是床上睡不下,把狗窝拖进去也行,喏,就在那儿。”
任启东点点头表示了然。
蓝溱对狗的偏爱让任启东稍微有些嫉妒,蓝溱都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哄过他睡觉,也没在睡觉时主动面对着面抱他。
算了算了,吃一条狗的醋也太傻了。蓝溱抱着狗,他抱着蓝溱,一个意思。
关了灯,漆黑一片。没几分钟,响起了一阵低沉的鼾声,不算太响,但也不容忽视。
蓝溱往后捅了一肘子,“任启东,别打呼噜。”
“不是我。”任启东说。
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鼾声又响了起来。蓝溱加大力气推了一把,语气有些不耐烦了:“你今天干吗了啊,有累到这种地步吗?”
任启东伸出一只手,摸到蓝溱耳朵上,把耳塞揪了出来,又重复了一次:“不是我。”
蓝溱一下子也听清了。鼾声出自他怀里的美女狗狗。怎么会这样,这么可爱的狗狗打起呼来像个小老头。
忍耐着又听了一会儿鼾声,实在睡不着,他绝对睡不着了。蓝溱松开狗子,转头对任启东诉苦:“怎么办啊。”
任启东说:“我没所谓,你别跟我讲话,我一会儿就睡着了。”
蓝溱挠起了他的痒痒,“我不睡你也休想睡,都是你有家不回,非要在这儿过夜。”
任启东说:“是你放狗进来的。”
蓝溱发出呜呜的鼻音,悔不当初。
任启东点亮夜灯,狗一下也醒了,履行着贴身保镖的职责,护送任启东到卫生间门口。回去时,任启东领着狗走到客厅的狗窝旁,安抚狗子趴下,轻声道:“对不起啦,你一个人,一个狗睡好不好?摊上这么个麻烦精。”
狗狗很懂事地闭上了眼,两条前腿叠在一块儿,打了个哈欠。
任启东孤身回到房间,蓝溱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关了灯,任启东又说:“你就不适合养宠物。”
蓝溱边打呵欠边说:“所以我就没养。”
“还说你妹抢你狗,”任启东说着,“要是那狗跟着你过,估计都被你养成小灰狗了,没责任心就别考虑养什么宠物了。”
“差不多得了啊。”蓝溱被数落得也恼了,“我对你还不够负责的?”
好在夜够黑,没人能瞧见大狗狗的脸有多红。
“你别抱这么紧啦。”蓝溱推了推他,“要窒息了。”
任启东讪讪地松开双臂,蓝溱顺势翻了个身,将脸埋到任启东胸前。任启东心狂跳,拍亮夜灯,就看见一个大大的画着假眼睛的眼罩,差点灵魂出窍。
“啧——”蓝溱不耐烦道,“你又干吗啊,厕所能不能一次上上完?”
任启东按灭夜灯,冷静地躺回去。
蓝溱又说:“要去快点去,憋着不上容易憋出问题。”
“闭嘴吧你。”任启东说。
蓝溱反而来了兴致,小嘴叭叭个不停:“你以前住校的时候,熄灯后会不会也和同学偷偷聊天。”
等了好一会儿,任启东才说:“我没住过校。”
“噢。”蓝溱说,“我念的国际高中,本来我妈还想送我出国留学,就我这自理能力,真不怕我死外边的。”
任启东没忍住笑了一声。
蓝溱继续说:“在我们那个学校,我成绩也不算多好,拼命做题也赶不上一些天赋异禀的,天天谈恋爱还上了哈佛剑桥。”
“呃,你说郑成吗?”
“……臭小子,”蓝溱咬牙切齿。又换回心平气和的语气道:“我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没有出过市,全在一个地方读。”
“恋家啊。”任启东如此评价。
蓝溱环上任启东的脖子,委委屈屈地低声倾诉:“家都没了,都让别人给抢走了。”
任启东笑了一下,顺势搂住他的腰摩挲,“少来了,你妈你爸哪个对你不够好的。一个给你买房,一个给你买车,连你妹都会把狗让给你玩。”
“那不一样嘛。”蓝溱嘟哝,“那都是一时的。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偶尔有空了才会想起来关心我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每分每秒一直关心你的。”任启东淡淡地笑着。
蓝溱低着脑袋拱来拱去,难为情地咬了任启东一口,“该你了,我说得都口渴了。”
“那我去给你倒杯水。”任启东作势要下床。
“任启东,你再躲下试试看。”蓝溱颇具威严地威胁,“我想听,你随便讲些什么。”
“讲些什么啊……”任启东慢慢回忆着,“我怕你听哭。上次说到哪儿了,哦对了,我姐考上大学,摆了升学酒,很多亲戚朋友都来了。风光了没多久,我爸就把辛苦几十年攒的积蓄全投进加盟店了,预计半年回本,一年利润翻倍,三年赚套房,很快就吃苦头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爸不信邪,不肯放弃那家店,到处借了很多钱,拆东墙补西墙,高利贷利滚利,我和我姐一直还到两年前。
“有时候宁愿饿一饿,也要省下钱来先打过去。那利息太吓人了。每天一醒来,眼前就有一串数字往上跳。你应该很了解那种感觉,不过你的是债券往上涨,我们的只是债而已。”
蓝溱插嘴问道:“高利贷不是违法吗?打官司就不用还那么多了。”
任启东说:“都是问亲戚借的,抹不开那个脸。那时候有人肯借就谢天谢地了,还打官司告他们真成白眼狼了。”
“那店呢?”蓝溱问,“起死回生了吗?”
“没有。”任启东不无悲戚地道,“拖着拖着还是垮了。我爸终于认清了他不是做生意的料,老老实实回去修车了。我爸妈其实没什么好讲的,你也见过了,面相长什么样,就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是说说我姐吧,我姐很不容易的。农村多少都有点重男轻女,读书再好,挣再多钱,也总被人念叨着怎么还不结婚嫁人。每次过年,她又想回去见爸妈,又不想听那些烦人的话……”
后面的事,不听下去也都知道了。蓝溱说:“干吗老说他们,说说你吧。”
“我?”任启东道,“我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吗。”
“也是。”蓝溱坦然地笑着,“傻狗。”
“不带人身攻击的啊。”
“我这是爱称。”
“那我能喊你懒猪吗。”
蓝溱往任启东肚子(腹肌)上来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