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启东当牛做马讨好屋子里的龙王爷,伺候蓝溱服服帖帖地过了一个星期,才敢小心翼翼地提出那个自认为也有点不靠谱但不是全无可能的歪点子。
蓝溱扫了对面人一眼,以他独有的一种尖酸刻薄又绝对正确的语气道:“任启东,你有没有长脑子?”
我看我是没长眼睛,才会看上你。任启东没把这句心声吐出口,只默默把烤盘上的肉翻了一面。
“你这主意打了多久了?”蓝溱不依不饶的,“得有好几年了吧。”
“啊?”任启东摸不着头脑。
“馊得比臭豆腐螺蛳粉鲱鱼罐头混在一块儿都臭。”
大获全胜的蓝溱瞄着一块肥瘦适中的五花肉,由红转白,冒出滋滋的油,指着道:“我要这块。”
任启东把桌上的盆往对面一推,里头装着一大堆生菜叶,按照蓝溱的喜好竖着切成了两半,没好气道:“自己包。”
待遇一落千丈的蓝溱刚要说些什么:“哎你……”
任启东退开餐椅,无视身后叽叽咕咕的抱怨,给自己盛了碗白米饭,一大口饭就一大块肉。谁爱跟兔子一样啃菜叶子谁自己弄去。
动车站的出站口,任美明提早半小时到了,心里有些忐忑。
她原本的计划是:在爸妈因她未婚先孕而震怒发火、喋喋不休时,再巧妙地安排任启东勇猛出柜,讲究的就是一个以毒攻毒,负负得正。怎奈任启东死活不愿意,目光短浅,不懂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只好作罢。
任父任母都是朴素惯了的农民,被安排着住了两天酒店,其实也不贵,两百多一晚,在一线城市,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实惠的价格了。但对他们来说,还是水土不服,觉得花钱如流水,虽不是自己兜里掏出去的,但也肉痛万分。
任美明铁了心要生下来,老的那边断绝父女关系的狠话都放出来了,少的这边仍无动于衷。一家子个赛个的愁眉苦脸,包括赶来调停的任启东。老一辈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难以撼动——没爹生下来的不就是野种吗?
他们追究起胎儿的生父,任美明简单几笔略过,不肯透露。任启东被任美明狠狠警告过,也装不知道,守口如瓶。任父任母更是误会——好好的女儿(虽叛逆但正直)来大城市打拼,钱是赚到了,人也堕落了。
“你老汉儿讲话你也不听了,好,老子不碍你的事,你想咋个样就咋个样,生个私娃子叫别个笑死!我也不管你咯!”任父激动道,“买票!现在就买票!我们回去!”
任母两头为难。任启东佯装掏手机看车票,迂回道:“车票都卖光了。爸,再待一天吧。明天咱们一家人去景点逛逛玩玩,难得来一趟。”
“没得坐票就买站票,没得站票就买明天最早的票,老子站在车站里头等!”老头那叫一个倔。
任美明同样也不服软:“你爱站就站着嘛,反正也就十个小时。酒店钱我都付了,不住也不退,随便你。”
怄气归怄气,从任美明的住宅离开后,任父还是在任启东的陪同(生拉硬拽)下,回到了酒店。老头不死心,跟前台掰扯半天,人笑笑表示:您可以不住,这钱真不能退。
不舍得糟蹋钱,任父非要把房卡塞任启东手里,让他也住一晚享受享受。任启东无奈道:“爸,我有地方住。你和妈先好好睡一觉,消消气,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任母道:“对了,来了这么几天了,我们还没去过你住的地方呢。”
任启东感觉自己抡了自己一锤,心里内伤吐血,脸上还是强颜欢笑:“又没得啥子好看,就普普通通的地方嘛。”
任母又道:“你姐一个人住那么好的房子,可不能让你吃苦受委屈。你这娃娃,就不说老实话,家里人帮衬帮衬啷个了。当年要不是你辍学去打工,那学费都要凑不出来了,做亲姐姐的不能够忘恩负义……”
眼见越说要越严重,任启东赶忙打断:“妈,你莫瞎说了!我住的……也不差,跟姐差不多,你放心吧。”
任母不信,认为他在逞强。实在俩人的学历工作相差太大,收入更是。任父站着不言语,瞟了任启东几眼,神情哀怜。那是一个挣扎半生依然一事无成的男人对自己的痛恨自责,对孩子的愧疚可怜,无能为力。
任启东向来招架不住亲情攻势,更何况还是双份的,只好道:“我带你们去看看行了吧。看完以后就再也别提这茬了啊,尤其是在姐面前,多伤人啊。”
作者有话说:
蓝溱:锵锵锵——天空一声巨响,本人闪亮……
任启东强行摁下:没你的戏份
第35章 下次一定
任启东带着老两口坐地铁,过闸机时闹出一段小笑话,任父任母感到丢脸的同时,也体验到了大城市的新奇。之前任美明接送他们都是打车,老两口心疼钱,又拗不过她。
见识到在地底下开的车,任父任母表现得很有兴趣,好奇地盯着四周乘客看。露骨的目光难免引来反感,任启东挡到他们面前,找个话题:“站一下,很快就到了。”
“站就站嘛,你讲的我还要人让座一样。我又不是老头子。”年仅五十九岁的任父不想被看扁。
任启东哂笑。人挤着人,任母够不到扶手,只好紧紧挽着任启东的胳膊,借以依靠。
避开任母的视线,任启东极其艰难地腾出一只手给蓝溱发消息。让他把家里卫生收拾一下,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藏藏好,对于最关键的带他爸妈过来查看生活起居这一紧急突发事件,一言以蔽之。
蓝溱极为稳重地回了个“OK”,没追问任何缘由,任启东却隐隐不安起来。
要不是忌惮蓝溱的臭脾气,又大晚上的了,最优解其实是让房子的主人蓝溱出去躲躲。
出了地铁站,第一次经历晚高峰的老两口颤抖着双腿表示再也不想搭这玩意了。
走到小区门口,站岗的保安主动和任启东问好。任父任母脸上冒出了些不可思议。刷了电梯卡一路往上,任启东硬着头皮往家门走去,心中不断祈祷蓝溱没搞出什么幺蛾子。
到了702室门口,任启东停住脚步,深深呼吸,转头朝爸妈微笑:“到了。”门把手却迟迟转不下去。第一次回家像开盲盒,上天保佑他千万别开出什么意料之外的隐藏款。
“你咋出门,门也不锁啊。”任母皱着眉问。
任启东解释道:“锁了的,指纹锁,不用钥匙。”
“那么多高科技呐。”任母好奇地伸出手摸了摸面板,嘀嘀乱叫,忙把手缩了回来。
门向内敞开,映入三人眼帘的是一张如沐春风的笑脸,眉头舒展,眼尾微挑,唇角勾起的弧度恰恰好——不过分谄媚,也不冷淡拒人。
这谁啊这是?任启东第一反应自己开错了门。可又仔细一看那张脸,一刹那间就都想起来了。
第一次见到蓝溱,一见钟情的时候,蓝溱就是这般人模人样。与邋里邋遢的蓝溱相处久了,甚至都忘了他还有这么光鲜亮丽的一面。利落的西装,平直的领带,淡淡的古龙水味,头发一丝不苟地打着发胶。
西装革履得像是刚从华尔街下班,或者正准备上街卖保险。
大晚上的,太过了点。
上一次被蓝溱帅到,呃……心巴上,仿佛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
“这是——?”任母扶着惊掉的下巴问。
蓝溱像个假人,俨然一副初次见家长的紧张模样,拘谨地假笑着。任启东回过神来,抓耳挠腮地现编:“我……我房东。”也不算撒谎。
蓝溱皮笑肉不笑地扭过头,无声地往任启东脸上飞眼刀。任启东再接再厉,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对,对,房东,也住这儿,人很好的。”
“明天涨房租。”脸色霎时阴沉下去的蓝溱不明不白撂下一句话,转身回了书房。招呼也没打一个,全然不顾什么礼数了。
遭到冷脸的任父任母有些尴尬,小声问任启东是不是打扰到别人了。任启东也不知道该怎么答,随口搪塞。蓝溱这一前一后的变化,大起大落,连他都没适应过来。心里又默默惭愧了几分,待会再哄那个吧,当务之急是先把爸妈糊弄回去。
走流程一样,任启东领着爸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打开卧室房门,生怕露馅,匆匆看了一眼就立马关上。
又默默腹诽,蓝溱的话到底听到哪里去了,那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就明晃晃地摆在床头。不过这样也好,蓝溱并不是表现得那么完美无缺,他有了一些谈判的底气。
“都看过了吧,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们回酒店。”任启东的状态近乎于急赤白脸了。
“你急什么,这才八点多哪睡得着。”任母转眼进了厨房,径自拉开冰箱门看,“冰箱里东西还挺多,比你姐会过日子,我都不稀得说她,全是一包一包的速冻饺子。”
任启东打着圆场:“我也一样,都在底下,速冻饺子方便。”
任母蹲下拉开抽屉,嫌弃得直啧声:“哎呀这怎么行!速冻的哪有自己包的好吃。昨天我和你爸就给你姐包了一屉,她一人就吃了二十个!也可能是肚子里有了,多了一张嘴吃饭……唉不说这个了,你这里有没有面粉,妈可不想被人说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