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伍胜瞥了一眼跟着伍俊一起进来的柏空,心中已经对这两人的来意有数,却还是这么问道。
“就是教坊司那个乐伎的事!”伍俊将黄管事的说辞复述一遍,同时讨好地拍了拍他爹的马屁,“爹,不过一个小小乐伎的去留,赦不赦免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胡说八道!”伍胜对此的反应却是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把伍俊吓了一跳。
“特赦一事须得陛下批准才行,什么叫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我最近真是太放纵你了,什么胡话你都敢说出口!”伍胜冷声道。
伍俊被骂得缩起脑袋,委屈地小声嘟囔道:“可爹你平常什么时候把那小皇帝看在眼里过……”
“还敢胡说!”伍胜虎目一瞪,伍俊连忙噤了声,但安静没多久,他又忍不住道:“可爹你昨天答应了柏兄的,说会帮他把人买下来,现在只给了银子人却买不回来,爹你一言九鼎,说的话不能不作数吧!”
他怎么有这么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倒霉儿子。伍胜在心里发火,只恨不得现在就把伍俊结结实实骂一顿,但碍于还有外人在场,以及那确实是他自己说出口的承诺,只得先行按捺下火气。
“圣命难违,此事除非陛下开口特赦,我也不好多管。”伍胜沉吟着对柏空说,“这样吧,你换个人,教坊司中的人,无论身价如何,你都可以任意挑选。”
又被他说中了。柏空心想。
“伍胜不想你跟我在一起,又因为许下过承诺,不好直接拒绝,所以他大概会让你换个人选。”楚逸尘说话时紧紧握着柏空的手,像是有些不安,“柏空,你想跟我在一起,就必须表现得很喜欢我,非我不可,不能选其他任何人。”
“我当然不会选其他任何人。”这是柏空昨夜对楚逸尘的回答,也是他眼下对伍胜的回答。
虽说一开始选中楚逸尘是巧合,但他们都入过洞房了,夫妻的名分都定了,那么柏空便认准了楚逸尘是他的老婆,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我只要他。”柏空认真地说。
伍胜虎目微眯,他对柏空的不识趣有些不悦,但面上还是笑了笑说:“换一个吧,柏小兄弟,世上美人那么多,何必非要选一个戴罪之人呢?”
“你换一个,也不必非要在教坊司内选,有什么看中的良家姑娘只管跟我说,我替你做主!”伍胜笑盈盈道,“正好柏小兄弟初来京城,也没有个谋生的手段,我替你找一桩好亲事,再给你在军中安排个职位如何?”
这已然是很丰厚的奖赏,寻常人劳碌一生,求的也无非是成家立业,而伍胜将这两者全都给了。
“不了。”柏空却再次拒绝。
伍胜眉峰一竖,已然对柏空接二连三的拒绝有些动怒。
伍俊最是了解他爹,知道他爹真生气时谁都讨不了好,于是连忙跟柏空使眼色,让对方改口,可柏空却恍若未觉,只自顾自说:“我不想当官。”
“哦?”伍胜怒意一止,寻常人向来都是挤破头想要谋个一官半职,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不想当官,遂好奇道,“为什么?”
柏空说:“我爷爷说我不适合官场,让我下山以后找个媳妇安生过日子就行,不要跟官府有牵扯。”
柏树妖没有这么说过,这是楚逸尘教他说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柏空还是照做了。
伍胜听完后沉吟一番,赞同地点了点头:“柏小兄弟心性纯直,确实不太适合官场,令祖叮嘱得是。”
不过,这样单纯耿直的个性混不了官场,作为下属却是极好的,尤其他还武艺高强。伍胜的怒意尽消,爱才之心又起,想了想说:“柏小兄弟就非认准了那乐伎不可?”
“当然。”柏空说,“我已经跟他入过洞房,自然要对他负责。”
“柏小兄弟是重情义之人。”伍胜又赞一声,先前柏空非楚逸尘不可的模样还让他大为光火,现在却只觉得对方重情重义,这样的人,只要对他有恩,那么日后势必是肯用命来报答的。
所以,伍胜改了口风:“柏小兄弟,那乐伎的事我无能为力,不过,柏小兄弟若是肯在我军中效命,将来建功立业,说不定可以到陛下面前换个特赦来。”
“可我爷爷说……”柏空皱起眉头,似乎在挣扎纠结。
伍胜也不催他,耐心等了片刻,柏空终于下了决定。
他撩起袍角,单膝向伍胜跪下,抱拳行了一礼,恳请道:“还请伍大人予我个差事!”
“好说!”伍胜哈哈大笑,“柏小兄弟你赢了春季大比,本就该有赏赐,那乐伎我不能给你,正好以此作为补偿,不过柏小兄弟没有带兵经验,这样吧,你先从个百户做起如何?”
柏空根本不知道百户是个什么官,但按照楚逸尘的嘱托,他这时候该接受了,于是行礼谢恩道:“多谢伍大人!”
*
教坊司。
云墨又来了楚逸尘的房间,一进门便担心地问:“公子,你昨夜没事吧?”
昨夜楚逸尘被一个包间的客人叫过去表演,他去了以后云墨才从其他人口中发觉那包间里的客人竟然有伍锋,当即慌了神。
这伍锋可不比伍俊,无论他找楚逸尘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见到楚逸尘的脸,就难免不会想起什么,而且根据往包间里送酒的其他小厮所说,那包间里的人好像正在羞辱楚逸尘取乐。
云墨听得又慌又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正着急时,恰好柏空回来,云墨想到早上柏空对楚逸尘的维护,便病急乱投医,想着找对方试试再说,随后便发生了柏空不顾老鸨阻拦踹开包间门的事,再之后发生了什么,云墨就不知道了,毕竟包间门一直是关着的,而且他自己也有事做,手头的活儿没做好会挨管事的打,等好不容易忙完,包间里的人已经散了,楚逸尘的房间也熄了灯,像是睡了,云墨只好等第二天,也就是现在,再过来询问。
“没事。”楚逸尘坐在窗边,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公子,伍锋怎么会突然找你?他莫不是认出了你的身份?”云墨忧心道。
“嗯。”楚逸尘随意地应了一句,视线一直注视着窗外。
“糟了!”云墨刚刚听楚逸尘说没事,心下稍安,此刻却又慌乱起来,在屋内踱步道,“公子,这可怎么办?他不会再来难为你吧?”
“不用担心。”楚逸尘听到云墨慌急的语调,终于转头安慰了一句,“他应该不会再来,只要……”
说着,楚逸尘的视线再次移向窗外,那是柏空离开的方向。
只要柏空照他说得做,那么伍胜便有很大几率改口,当然,楚逸尘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会未卜先知的法术,今日这一局,也不过是在赌,赌伍胜的自大,以及对他的轻视。
单凭柏空表现出来的耿直和重情义的性格,并不足以让伍胜容忍对方身边有一个与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人,但这个人若是无足轻重,不值一提,那就是另一说。
楚逸尘的父亲楚望,贵为左都御史,昔年集结了那么一帮大臣,在朝堂上公然批判伍胜的罪状,大有要拿他下狱问罪的架势,结果不过一夜的时间,便被他抄了家,妻儿老小尽数入狱,自己的头颅也被伍胜的好儿子伍锋斩了下来。
楚家上下三十二口人,皆在那一场冤案中被处死,唯一活下来的楚逸尘,则被贬入了教坊司,那一年他刚刚才十二岁,不过一个胆怯无力的幼童,在伍锋面前吓得瑟瑟发抖,见到父亲身死,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如今十年过去,在教坊司中学了一身伺候人的本事,还被一个男人睡了,这样一个人,能有什么威胁呢?
伍胜向来狂妄,在他心里,楚逸尘只是个随手可以碾死的蚂蚁,便是放手让对方去咬,楚逸尘都未必能咬下他一块皮毛,因此,他应当不会拒绝以楚逸尘为条件,换柏空为他效力。
不过,楚逸尘知道即便这一计真的成了,他也无法离开教坊司,单凭狂妄伍胜无法独掌大权那么久,他行事自有缜密之处,所以他即使容许柏空跟自己在一起,也会让自己一直置于他的视线下,也就是教坊司的监视中,这是另一重保险。
这自然不是楚逸尘想要的,可以他眼下的境况,也只能先想办法保住性命,其他的暂且放一放,十年他都等了,只要还活着,他总归会等到机会的。
但即便是如此简单的愿望,他也未必能实现,伍胜到底是怎么个态度,柏空的表现又如何,他眼下一概不知。
楚逸尘忐忑且焦躁,他跟柏空认识刚刚两天,可他却把这么重要的事压在这个仅仅认识了两天的男人身上,从昨夜做下这个决定开始,他其实就有好几次后悔迟疑,但他又想到柏空说“我当然不会选其他人,我只要你”时的神情,认真且专注,就好像,从今往后,柏空的眼底只容得下他一个人一样。
因此,他最终决定赌上这么一次。
楚逸尘等待着结果,他从柏空离开时就在等,等了一个白天,终于,傍晚日落时分,在街道尽头,遥遥见到了柏空的身影。
他立即从窗边站起身,柏空也瞧见了他,站在路上,仰着头,对楚逸尘扬起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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