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意的,有人故意将李藏和净无相支走。
唐扩微微抬手,所有铜牌从黄沙中飞起,到了各个宗主的手中,入阵弟子五百余人,被炸死的一百有余,受伤者不知凡几。
三春大比,从未出现过这样惨烈的场面,更别说苍洲风平浪静那么多年,妖城避世,魔域被隔开,在场的年轻弟子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尸体,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同门。
凡是进入秘境的门派,几乎都有人死亡,在场的宗主长老,手间空空没有铜牌的,唯有宣毓一人,长吉门无人亡故。
无数道视线游到宣毓的身上,而后集中到长吉门的剑修身上,更多的在看宁虞。
质疑,怨毒,愤恨……
道宗的长老跟着张庐香朝着宁虞走去,想要绕到他身后去看蝎妖留下的黑水,却被渡尘拦下。
张庐香平日里总喜欢摸着胡子和小辈开玩笑,是公认的好脾气的长辈,只是道宗也死了好几名弟子,他如今开口语气虽称不上温和,却也镇定平和:“宁虞,我们要查一下妖物的死因。”
用了匿息符就一定是道宗的人吗,如果是,会是宗主长老一辈的人吗,如果不是,又是怎么知道改动符咒的方法……
“他不肯让长老察看,分明是有鬼,那蝎妖说不定就是他故意杀的。”
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神色各异,投注在宁虞身上的目光无形之中又加了压力。
“所有宗门都有弟子身亡,长吉门却连个受伤的都没有,该说不愧是第一剑宗吗?”
“好好的仙门大比,若没有人故意帮助妖物伪装,它们怎么可能会混进来!”
“长吉门不就光明正大领着妖物进门了吗?”
长吉门的剑修脸色都不好看,周围的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们。
霍惊澜脸沉得厉害:“事情还没弄明白,不要含血喷人。”
有人冷笑:“你们鸱金宗向来和长吉门穿一条裤子,这一回别是合谋吧?”
“怎么,鸱金宗要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逼我们住嘴吗!”
沈抱枝快步走了过来,按住霍惊澜的肩,摇了摇头,众怒之下张口反驳,只会火上浇油,哪怕鸱金宗相信他们,其他人也不会相信,霍惊澜越是帮他们说话,则越容易招致非议。
“妖物由来不明,谁又是完全清白?”沈抱枝站到宁虞身侧,朝着道宗长辈恭敬行了弟子礼:“张宗主,道宗素来是降妖门派之首,蝎妖死因可以查,但如今情势,仅由道宗查怕是不能服众,依我之见,不如各门派都出人手,共同调查。”
唐扩摇着轮椅到众人面前:“此次秘境出事,是鼓楼之过。”
“蝎妖如何混入秘境,又是如何灭亡,仙门会一并查清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唐扩环顾四周,时常挂在脸上的柔和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仙门虽分为百家,却是同根,不可胡乱猜忌同胞,给了妖邪可趁之机,还望诸位慎言。”
玉屏宗的一个男修怒气冲冲朝前跨步,抬手已指:“还用查吗?这里几百号人,就一个妖,还用查吗!这算是猜忌同胞吗?妖孽就是妖孽!”
宫棠横眉冷对:“住口。”
男修眼中有不可置信,他定定望着宫棠:“宫师姐,你素来和宁虞交好,你看看地上的尸体,死的人里面就有你的师弟师妹,连你也要为了私情包庇妖孽吗?!”
这话说得着实难听,宫棠却并不理会对方的迁怒,冷静道:“宫宴之前,我未曾从幻阵醒来,只以为自己是凡人,每日夜里不眠不休寻找被寄生弟子的,是你口中的妖孽。”
“但凡是被发现有异样的弟子,今日都被暗中聚集到了宫宴上,为的就是蝎妖驱虫时能我们能清楚看见,确保每一个弟子都脱险,以免有人被遗漏,想到这一点,也是你口中的妖孽。”
“施丘人多,宫宴迫在眉睫,我们已尽了全力排查被寄生的弟子,不然至今还有尸体埋在几里之外无人发觉!”
周围静了片刻,远处有一个鼓楼弟子开口,声音里带着愤恨:“可我看见的分明不是这样,事发时,秦师弟向那妖孽伸手求助,他却无动于衷,道宗的李师兄也看见了!他根本没有救人之心,都是装给众人看的!”
之前向京半月求助的,是鼓楼的弟子。
“先带入蝎妖,再自导自演,妖邪都是一样的狡诈狠毒!”
众人看向李道先,目光里带着询问,李道先顿了顿,眉头紧锁,好半天才微微点头:“虽然他未曾出手相助,但是宫棠所言,一字不假。”
“装模作样罢了,你们还真信了?蝎妖不是宁虞杀的,就是他杀的,要不然……就是二人同谋!”
青青气得浑身发抖:“瞎了你的狗眼了,那妖怪分明是自爆,我师兄两柄剑分毫不曾伤它性命!”
“那宁虞为何不敢让人查看!”
容小淳转向那名鼓楼弟子,她胳膊上才止血,此时声音虚弱,却也努力让众人能听清:“你逻辑不可自洽,蝎妖投卵,就是为了能威胁众人,方便逃身,若是宁虞将妖物带进来,该放其逃之夭夭,而不是让自己落到被你们空口污蔑的地步。”
唐扩揉了揉眉心:“够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好好安葬亡故的弟子,待事情查清之前……”
那名鼓楼弟子不依不饶:“那就当宁师兄是无辜的,嫌疑最大的不就是他护在身后的妖孽吗!京半月帮助同族混入大比,故意在弟子身上投卵,肆意报复修士,用心险恶,人人得而诛之!”
唐扩的手狠狠拍在扶手上,他的声音里已是压不住的怒火:“胡闹!现在是什么时候,竟然还在挑动是非,胡乱编造,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楼主,你如今也要帮着妖物来捂自家弟子的嘴了吗?”
宁虞自始至终未曾出声,他长剑在握,掌心剧痛,人却越发清醒起来,脑中一线紧绷。
周围全是人,他只关心一个问题,到底是谁与魔域勾结?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存稿了忘记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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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踏马一个滑铲飞到电脑前面跪着发……
第45章
自那人领头出声之后, 周围压抑许久的不满与质疑宛如滔滔江水席卷而来,将长吉门几乎淹没。
谁都明白蝎妖绝不可能偷偷进入秘境,一定是跟着人混进来的, 但是谁也没办法帮京半月辩白。
满场的人,独他一个妖。
没有人愿意相信是同道想要伤害自己, 他们都相信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
众长老商议后决定暂时将京半月关押起来,在场确实也只有他的嫌疑最大。
宣毓忽地笑了一声:“我还没点头,诸位这架势是直接拿犯人了?未免有些看不起我。”
渡尘之前, 许多长剑横斜而出,是长吉门的弟子。
沈抱枝手中的抱春剑领先于众弟子之前,抱春剑的光彩虽时常被双飞剑掩盖,但是它是从千山雪净无相手底下带出的剑, 剑锋所指看似留情, 却也处处无情。
青青方才受了惊吓,这会儿手腕还有些脱力,却仍果断横剑站在宁虞身前。
有人阴阳怪气地嘲讽起来:“看来长吉门是铁了心的要包庇妖孽了, 你们与妖为伍,沆瀣一气, 同进退, 共荣辱,真是好光彩。”
宣毓道:“长吉门山门前的石碑第一条, 入得我山门, 即我山中人。”
有剑修跟着出声:“早几十年便没有歧视妖族的说法, 就连民间也有村落与避世妖族和谐共处, 你们还真是厉害, 越活越回去了。”
“宁虞可是十年前就领着妖怪进山门了, 长吉门上下只怕无一清白!”
守岁倏地斜飞出去,悬停在那弟子喉前,剑身飞旋,光是搅出的气流就在他脖颈处刮擦出道道血痕。
宁虞掀起眼皮,冷冷望过去:“我说过,断人舌根,不是难事。”
边上的弟子看不下去,怒道:“众目睽睽之下,你要杀人吗!”
唐扩皱眉:“宁虞,把你的剑收回去。”
守岁飞回了宁虞耳边,将他长发吹得向后扬起:“蝎妖是自爆。”
地上只有一团黑水,即使不是他用剑斩杀,也不能证明京半月是无辜的,如果他点出是魔所为,整个苍洲怕是要天翻地覆。
如今到底是谁与之勾结尚不明晰,敌在暗我在明,对方既然敢将蝎妖领进来,还让魔域的人与他对话,怕是早有准备,根本不惧他说出来。
匿息符只有他看到了,但是符纸已燃成灰,他根本无法自证。
有人高喊着让宁虞拿出证据,接着立马传来应和之声,说了二字——搜魂。
此言看似公道有理,却让宁虞从脚底生出寒气。
宣毓当机立断地拒绝:“不可,宁虞曾受重伤,遗失肩头火,本就神魂不稳,搜魂于他而言宛如酷刑,很有可能损伤识海,留下后遗症。”
搜魂,就能听见那只魔对他说的话,只会让人以为他与魔域有勾当。
十年前吴小七不仅去了琅台山,还被宁虞带着四处跑,去了蜉蝣谷,也去了铜山和瑶池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