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将请各位仙门依次入席。”
众修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蜉蝣谷请入廿九号云梯。”
蜉蝣谷的领头女弟子往地上扔了两粒褐色的种子,种子落地的瞬间膨胀成一团绿色,中间拔出两根粗壮藤蔓,飞速交缠生长,一头搭在云梯最下面的一层台阶,蜉蝣谷的医修毒修姿态从容,踩着藤蔓往云梯上去,依次落座。
“玉屏宗请入叁十七号云梯。”
玉屏宗的大师姐宫棠手里拈一杆细长金烟枪,玉步轻移,众人都以为她是冯虚御风,实则不然,她足尖踩着黑白棋子。
“我草,我的宫师姐,我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呜呜呜……”
宫棠,可攻略人物之一,素有海王之称。
“你忘了宫棠的外号了吗,反向攻略的王者之姐姐再爱我一次,每个玩家都以为她快要爱上自己了,打开好感面板一看,踏马的好感度三四十。”
“玉屏宗攻略线玩家日常发问:原来爱也会是假的吗?”
各个门派入席都有自己的特色,甚至有些以轻功著称的宗门,给大家表演了一波空中架人梯跳山羊入场,看得众人唯有沉默以对。
“嗯?长吉门的宁师兄这次没来吗,我记得我前两天还看见他了来着……”
“你难道没有发现鸱金宗的霍师兄也不在这里?”
他们只疑惑了一会儿,注意力就被吸引到广场中央,场中所站的人有男有女,高矮胖瘦不一,穿着鼓楼弟子服,垂着脑袋,脸上都带着一模一样的白色面具,看上去诡异非常,就像一个个无脸人。
白色面具上有用墨笔写着每一个弟子的编号,只是最小的编号并不是一,而是以空为起始。
广场周围一圈红漆的堂鼓,鼓面用一只手臂丈量尚且不够,打鼓的鼓楼弟子也带着面具,手里拿着两柄木槌,第一声鼓音响起以后,舞阵中的弟子忽地动了,脖子后仰,手肘吊起,两掌垂落晃荡两下,如同身上丝线被牵动的人傀。
他们的动作随鼓音而变,声声急促则阵列变换飞快,节奏和缓,则所有人如被施了咒法,连抬步展手都慢了下来。
舞蹈的动作并不复杂,因为人数众多,因此也不算整齐,鼓楼弟子不擅舞,偶尔中间有人转身错了方向,还会踩到边上人的脚。
只是那些提前编排好的时而停顿时而流畅的动作,让在场不止一人怀疑,跳舞的真的是一群傀儡。
“真的不是假人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能吧,你仔细瞅,面具下的眼珠子还会转呢,你家假人会转眼珠啊?”
“乐死我了,中间有个人被踩了十二次脚了,他边上那个人根本没方向感。”
三春大比的开场舞最初的目的是向神明或者已经飞升的先祖先辈祈福,保佑我辈英杰常胜,后来则成了各门各派展现弟子风采的一个环节,能得开场露面机会的大多是新一辈的佼佼者。
无数人挤破了头想争一个名额,不为别的,就为了争一争优先择偶权,在各位男修女修面前出个风头,大比一线牵,珍惜这段缘。
但是鼓楼今年的舞蹈不同寻常,将所有人面目遮掩,甚至派出的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们所跳的舞蹈若是认真去看,会发现里面是藏着故事线的,讲的是傀儡反过来控制人的故事,让人不寒而栗。
众鼓齐震,如同令下,鼓楼弟子抬脚落到空中,平地突然翻转,出现灰色台阶,随他们步伐而延伸,弟子们直接登上了云梯,从众修士中穿梭而过,时不时转动一下脑袋,将面具上的编号露给左右之人看清楚。
长吉门的云梯最中间的位置空了,原本应该是留给宁虞的,只是他今日大清早就消失不见,空位左手就坐着京半月,右手是姚子非。
鼓楼弟子正好是从这一排经过,京半月的目光原本垂在膝上,有一名弟子经过时,悄无声息地伸手勾了勾他的发丝。
指尖一触即离,周围人根本没察觉到异常。
“是宁师兄吧?”姚子非压低声音问道。
京半月点头问道:“你如何得知?”
姚子非揶揄地看他一眼:“你没闻到吗?香气,他身上有莲香。”
两人这几日都是同宿,宁虞身上染了香气却不自觉,倒是长吉门的剑修们鼻子灵,私下讨论好几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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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场内总共九百九十九人, 另有一具人傀,是我楼一百弟子耗费三年所出的得意之作,若是各位能在一百次叫号以内认出人傀, 此物就赠送其门派。”
“当然,为了公平, 我楼弟子不会参与。”
满场哗然, 云梯之上议论纷纷,鼓楼所出的傀儡在外面都是重金难求,更别说人傀, 非三十年以上技艺不能为之,一百杰出弟子三年的心血,就这样说送就送?
这下就连主席上的宗主们都来了劲儿,腰板都直了起来, 一个个眼中都写着「有便宜不捡的是傻子」。
道宗宗主张庐香摸着山羊胡问道:“这件人傀可有功效?”
唐扩浅笑道:“那怕是没个定论。”
主持的弟子介绍道:“你若是习剑, 则它可习剑,你若是练刀,则它可练刀, 招招式式复刻无差,铁骨铜皮, 刀枪不入, 你若是教它药理医方,它过目不忘……”
众人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后来越发严肃起来, 这样的傀儡若是习得剑招, 则可为弟子陪练, 不知疲倦, 不分昼夜, 甚至可做武器, 镇守山门,若是到了蜉蝣谷和道宗一类的地方,则不愁回春医术或是道法秘诀后继无人。
鼓楼这么自信地摆出来,就是料定了他们猜不出。
“每人仅一次机会,总共可揭开白面一百具,若是一百个面具之下没有人傀,那就算我楼弟子赢了,这人傀也就留于楼中。”
所有人都在讨论,难怪刚才跳舞时所有弟子都要在云梯上转悠一圈,还要把面上的编号露出来,原来是为了这一出铺垫。
鸱金宗宗主霍冈撸了一把袖子,吼声震天:“把眼睛给老子扒拉大了,好好瞧!这宝贝整不回去,你们就回去磨一个月菜刀!”
鸱金宗弟子纷纷捂住脸,谁来救救他们啊!他们眼力当然都不差,只是有时候脑筋直,这样光瞧根本瞧不出什么,说白了就是笨,看不出来,宗主这是强人所难。
只有角落里的霍平江听见父亲开口,挺直了腰杆开始努力地在鼓楼弟子中搜索人傀的踪影。
玉屏宗宗主鹿梦原本撑着脑袋小憩,微微掀开眼皮,露出浅灰的瞳色,她看了一眼场下一千人影,复又合上眼,像是无事发生。
玉屏宗的大师姐宫棠手里的烟枪却是一抖,她翘着的二郎腿都收了起来,甚至站起来仔细去瞧广场上每一个人,师尊传音说想要,那能怎么办,当然是给她争啊!
其他宗主也纷纷给自家弟子们传音,要他们必须争取一下,不然宗主晚上怕是会恨恨地咬着手绢睡不着觉了。
“三百八十七号。”云梯之上有人率先高喊,主持的鼓楼弟子随机重复了一遍。
三百八十七号摘了面具,是个笑盈盈的女弟子,她甚至转了一圈,朝着四面八方鞠躬,然后拿着面具下场,不是人傀。
接二连三的叫号声响起,没有一个猜中,只剩最后十次叫号,甚至无人开口,生怕浪费了机会。
张庐香纠结得都快把山羊胡编成小辫了:“中间那个个子高高的,动作笨笨的,看上去像是个假人。”
霍冈定睛一看,脸上表情就像吞了只苍蝇,张道长不说,他还没发现,谁能告诉他,霍惊澜这臭小子为什么在里面啊!
最后十次机会在弟子们的提议下,留给了主席上的宗主们,但是几个宗主也不大争气,一个个相当自信地开口,却一个个都猜错,只能在弟子们嫌弃的目光中尴尬地摸摸自己的后脑。
人傀最终还是留在了鼓楼,场上弟子如潮水褪去,宁虞混在其中,狠狠踩了霍惊澜两脚,刚在阵中跳舞,霍惊澜记错了节拍,踩了他足足有十二次。
中间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它朝着主席前进一步,摘下面具,眼窝嵌着逼真的琉璃眼珠,裸露出来的柔软白皙,连嘴唇都有着浅浅的血色,恍若真人,也难怪弟子们猜不出。
接下来的表演由人傀开场,它复现了往届三春大比时的出名场面,一人只演三式,从百年前瑶池仙山鹿梦的飞虹曲,一直到三年前霍惊澜的擂鼓舞,结合各种视觉上的阵法和其他傀儡的配合,在场所有弟子可谓大开眼界了。
有关开场的讨论,不休不止,直到夜深,得不到人傀固然遗憾,但是却从这里也能窥见接下来的比试有多少丰厚的奖赏了,弟子们一个个摩拳擦掌。
十七的月亮瞧着仍是浑圆明亮,明天开始就是个人擂,大家都早早休息,养精蓄锐准备一展身手,外面寂静一片,偶尔响起的脚步声和低语也很快就消失在某个拐角或门的开合声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