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太医对云棠这两日的状况也有一点自己的推断。
本来他觉得这个想法不太准确,但是看了小祥瑞刚刚这一出,老人略作犹豫,还是认为自己的论断没有错,因而决定把这番话说出口:
“微臣想,祥瑞恐怕比……比微臣从前认为的更加聪明。甚至好像连许多简单的对话都能听懂。”王太医仔细斟酌着言语。
“祥瑞这两日的反常,也许也并不是因为身体上出了什么变故。而是——就像幼儿心情不佳时也会精神萎靡。祥瑞可能不是不舒服,而是因为什么不高兴。”
黎南洲正摩挲小猫的动作闻言便顿了一下。
他沉默地看向提出猜测的王老太医,好像在很短暂的时间里转了好几个念头,最后还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皇帝当然在这短短的几天里设想过了很多种可能性:云棠的异样是因为身体,是因为心情,甚至是因为一些作祟的阴谋——连带中正六殿都在这二日内迎来了一圈紧急清扫。
但或许人在真正在意的事情上就是不容易冷静。就算有很多人再三表示过云棠没什么问题,皇帝还是忍不住患得患失,对猫崽的一切状况都感到无从下手。
现在看来,王奇人的猜测好像才最接近真实情况。
小祖宗只是不高兴。
——可因为什么呢?
最早的时候黎南洲认为猫崽是在生他的气。气他那日清晨没有耐心陪他,气他过了很久才去找他,气他不仅凶他还打了他一掌。
但是黎南洲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最有可能的猜测。
很显然云棠不但不生他的气,这两天还格外喜欢黏在他身上。
那又会是因为什么呢?这么一只小毛球,它又能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呢?
黎南洲又想起来小东西那日是照见了一面西洋镜——在这漫长的两天里,皇帝早就把当日私库整理贡物的一切来龙去脉查问得清清楚楚。云棠去到那里的细节也被几个掌事一遍遍详细复述过了。
一切都显得很正常,唯一值得注意的点就是那面镜子了——那镜子已经被童太监摔得粉碎,外壳和镜面间没有什么夹带的东西,连雕饰和涂层都叫几个小太监在童太监眼皮底下刮干净,不见丝毫异样。
就是以皇帝的多疑,他也没办法挖出更多线索了。皇帝甚至让秦抒想办法查出云棠回中正六殿前都在干什么。
秦女官再神通广大,云棠这样一只隐在草丛里就能直接消失的猫崽,她也掌控不了啊。更别提皇帝让她查的还是祥瑞之前的行迹。
因而皇帝到底还是一无所获的。
——总不能是小东西被镜子里他自己的样子惹得不高兴了吧?
黎南洲无奈地露出一个苦笑。
既然暂时得不到答案,黎南洲只能先按下思绪。
趁着这会儿小祖宗好不容易情绪高涨了一点,皇帝恐怕他过不了多久又要睡觉。
于是他也不坐下,就一边等着宫人送来一直煨着的碎牛肉,一边捧着小崽满宫里转悠。
云棠确实被他晃得来了点兴致。
他扒着皇帝的耳朵,软趴趴地站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他大睡两日后显得陌生又熟悉的清平殿,一边在缓了几口气后,感觉力气在渐渐的回来了,于是踩着皇帝的掌心重新占领了人家的头顶。
提着食盒的小桃走进内殿后,就正看到这一幕。
小姑娘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像过去那样恐惧皇帝了。
她半蹲下身,想把云棠的小玉碗放到榻上摆好。
黎南洲挥手制止了她。
“别放在那儿,”皇帝淡淡吩咐——这小坏蛋现在可不会下来:“东西拿过来,直接放到朕手心。”
第27章
在黎南洲这种没有底线的娇惯下, 当他即将结束三天的休朝日,甚至在考虑要把猫崽带去太极殿上早朝的时候,云棠的状态终于开始慢慢好起来了。
说实话, 皇帝那种无微不至的呵护确实对情况改善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而剩下的部分就要仰赖云棠与生俱来的自恋了——短短数天内,在清平殿所有人的万分心疼和关爱瞩目下,云棠几乎快速完成了他身份认知改变的心理重建过程。
他是说——不管怎么样,他仍然是一只很棒的小猫:他依然是那么的优雅、智慧、健康、包容。和美丽。
临朝日的前一晚, 清平殿内烛火蓬蓬,在皇帝正端坐案边给远在西北的心腹写一封长信的时刻, 他怀里揣着的猫崽恰好睡醒——那只是一场短觉, 是仅仅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不会叫皇帝为此感到担心的那种。
虽然这两天小猫晨昏颠倒,连带着皇帝的作息也完全混乱了,几乎都是配合着小崽子睡睡醒醒——但反正皇帝自己是觉得没关系。
黎南洲已经越来越懂得该怎么享受这种感觉了:
此时此刻, 一团小毛毛正贴着他的胸膛慢慢伸展开。两只抻长了的小爪子从他领口探出, 绵软无力地按到他下巴上, 先是缓缓试了试手感,然后就开始了云棠每天乐此不疲的活计。
黎南洲不动声色地任猫崽在下巴上踩了一会儿,面上含笑, 笔下动作却未停。他正写的是一封部署战局的长信, 此刻已到了尾声,原本该就此结束,黎南洲却笔锋一转, 破天荒地给心腹添上了几句问候致意。
——想必何十七看到这封信会觉得奇怪吧?
皇帝自己也转过这个念头。
可是此刻他心里软成一片,小崽在他怀里的轻轻鼓捣给他踩出了许多柔情, 甚至微微泛滥出了一些、到远在千里之外驻边多年的心腹身上。这让他未作犹豫, 就把这纸墨书原样封存进信封里。
怀里的小家伙踩了一会儿, 好像更清醒了一点,小爪子变得比刚刚更有力气。黎南洲放下漆印,微笑着低下头,用下颌将猫崽的小爪轻轻夹住了,然后微微磨蹭了一下,用脖颈感受着两只热乎乎的小毛爪揉在皮肤上的绵意。
唔……黎南洲不由惬意地叹了口气。
童太监默声走进书阁内时就看到了这一幕:皇帝正垂下脸,用下巴夹着两只茸茸的小毛爪,脑袋还缓缓地摇着。这场景着实显得这位陛下有点幼稚、几分滑稽。
掌事太监伺候了黎南洲这么多年,要他来说,他几乎已经回忆不起皇帝曾经有没有过这样放松的时刻。但即便是让一向不苟言笑、在小宫侍眼中最为严苛的老太监来说——他也更喜欢如今的皇帝。
在一个更有人情味的主子手下,他才能感觉到:像他这样的下人的性命,也不完全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东西。而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小祥瑞带来的,童太监对此心知肚明。
在老太监很少有的那种炽热又慈爱的眼神中,云棠用点力气抽出了自己的爪子,在空气中抻直小手张伸了一下,然后他踩着黎南洲的胸膛慢吞吞爬了出来,又攀着男人接住他的手跃上了面前的案几。
小猫站在御案上抖了抖,温暖的烛光跳映在他乳白色的小身体上,殿中暖意氤氲,睡足了的云棠终于感觉到一种好似久未有过的清醒。
他漫不经心地迈动脚步,在巨大的桌面上缓缓溜达了一圈,好像从倦怠中醒来的狮子王重新巡视起自己的领地。然后他突然停下——他看见了一只躺在黎南洲书卷后面的、毛绒绒的彩绦小玩具。
这是云棠的东西。
他原来很喜欢这个的——这个说不上是绒布老鼠还是松鼠的东西。他过去总是躺在黎南洲手边,抱着这个小东西又踹又踢。有时候他会咬它,有时候他会像对待一个伙伴一样抱着小玩具为它梳理。
——好像他之前是有点太幼稚了。
云棠伸出爪子,犹犹豫豫地把那只彩色小布鼠勾了过来,想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从前的行径。
但是不得不说,猫崽好像有点想念这种滋味——
那好好躺着的毛绒小鼠受到了一个斜向上的力,于是「咻」的一下撞到了云棠爪子上!
它在挑衅!
——
书阁内的主从二人看着小毛球终于捡起从前很喜欢的游戏,很快就卧倒在案捧着小布偶玩起来,都感觉到某种由衷的欣慰。
不知道为什么,童太监此时此刻甚至有些莫名的感动。
也不知道是出于一股什么力量——或许是千百年来人类都忍不住陶醉于旁观小猫做游戏的神秘习性,这位老宫人在那一瞬像微微醺醉了一般,未经太多思考便脱口了一句调侃:
“祥瑞如今是大好了。看来陛下明日也能安心上朝了。老奴给陛下道喜。”
只是话音刚落地,掌事太监便如恍然清醒过来一般,方才还带笑的面色陡然转变,不由得垂首呐呐,不敢言语。
然而看到小东西恢复生龙活虎的模样,皇帝此刻的温和都能蔓延到千里之外的何十七身上了,当然更不会对面前的老从人吝啬一丝宽纵。
黎南洲闻言只是微笑了一下。
他目光专注地落在那个小猫球身上,也没有对童太监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这一句无伤大雅的对主上的调侃,只是把封好的密信交给童太监,就温声叫人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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